艺术家的童趣

    童趣在儿童那里不是财富，是挥霍不尽的土，抓一把就有。顽童之促狭、之无赖、之白眼向天、之情感丰沛、之漫不经心、之宠辱不惊、之恶作剧是他们伸手就来的本领，但“这一套”到了成年人的手里，却蒸发了。

    顽童的童趣基础是什么？从浅处说，是无知，是不知世界为何物，是不知好歹。往深里说，是真气饱满，是离上帝最近，是皎然无染。这路东西学不来也学不得，胎带的，一学就丑。

    童趣保留在艺术家身上，不是容易事。上帝千挑万选才把童趣送给极少的人。你看毕加索七十岁时的眼睛，仍然是一个狡黠的儿童的眼睛，虽然锐利了一些。齐白石七十岁之后的绘画是他的巅峰之作，论题材，他画的全是儿童的东西。他声称自己晕染的蜜蜂能听到振翅的“嗡嗡”声。白石老人的画一片天趣，一片真趣。天真这个词真好，说出了美的至境。

    童趣的根子在趣，趣味的趣。这样一种高级的趣味像儿童的做派，其实儿童们做不来。有此趣味之人，先是人有趣。无论弄不弄艺术，他一定是有趣的人。他们不高深、不伪装、不矗立，由简入睿。

    （《今晚报》6.1 鲍尔吉·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