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看来,63岁的张广柱和60岁的王钟津就像是从“城堡里走出来的童话人物”。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今年8月,他们刚刚结束在南美、南极和澳洲的旅行,回到起点北京。一路上,这对网名“花甲背包客”的老人几乎没有间断过网络直播。
“小学二年级的英语水平”
他们的环球梦,是从4年前开始的。那时,他们偶尔在国内登山徒步。
2007年2月,两人来到了位于云南省的虎跳峡。在路上巧遇一个正在举行婚礼的纳西族家庭。热情的纳西族人办起流水席,席间,张广柱夫妇发现一个外国人翻看厚厚的旅行指南书。“他几乎一句中文都不懂,可是却来到这么偏远的地方。”张广柱惊讶极了,“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出去?”
不久后,他们回到北京。当丈夫宣布他的宏伟目标是去阿尔卑斯山徒步时,得到了妻子的回答:“那不算什么,我要去亚马逊漂流!”
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大幅世界地图,从此有了更丰富的意义。两人还进行了明确的家庭分工:先生负责学习英语,太太主攻地理、历史知识。
张广柱选择了《英语900句》,每天坐在桌前,戴着老花镜认真地念七八个小时。不过,最终变成只关心旅游英语中的“吃住行”篇目,至于剩下的内容,根本学不会。
2008年3月,在进行了将近一年的准备后,他们各自背上20公斤重的背包,登上从北京前往希腊雅典的飞机。
被小外孙鉴定为只有“小学二年级英语水平”的老头儿,带着“26个字母也认不全”的老太太,自信满满地出发了。
逛逛当地人的菜市场
那种旅行的兴奋劲儿没能持续多久,在机场外问路时,王钟津第一次见识了丈夫的英语水平——他捧着一本“旅游英语”瞪大了眼睛,着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在稍显糟糕的起点过去后,旅行一步步变得顺利起来。3个多月后,他们游历了欧洲16个国家、70多个城镇。然后,旅行就像成瘾了似的。他们在网上钻研最新潮、最省钱的旅行攻略,并据此在2009年“穷游”了美国和加拿大。
今年春节过后,2月17日,他们又出发了。这一次,他们购买了可在全球15个城市经停的环球机票,前往南极、南北美和澳大利亚。这种廉价的环球套票要求乘客必须在地球上沿着同一个方向飞行,于是整个旅程变得折腾极了。他们一路“自西向东”,离开南非开普敦后,为了到达同在南半球的布宜诺斯艾里斯,不得不取道北半球的迪拜、纽约,最终在36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
今年3月,他们登上了开赴南极的轮船,还在南极进行了一次露营。没有帐篷,也没有取暖设施。当晚,他们在松软的雪地上挖出一个足够两个人躺进的大坑,然后钻进4件套的黄色睡袋里。
温暖的澳大利亚是这次旅行的尾声。不过,刚一抵达,老两口就被高昂的房价吓坏了,他们决定干脆租辆丰田汽车,自驾“穷游”澳洲。
澳洲行中有12个夜晚,他们都住在汽车里。经典的睡姿是:将汽车座椅调低,钻进蓝色的睡袋,用衣服紧紧地围住下巴,将头枕在一摞旅行书上。
张广柱总觉得,背包客的最高境界,“就是去一个遥远的国度,逛逛当地人的菜市场,去一个当地人家里坐坐”。正如他们一路走来发现,“人,才是最耐看的风景”。
他们还曾乘坐豪华游轮。一次,游轮宴会要求所有人穿正装出席。但两个背包客在背囊里根本找不出一套正装,最后只好“在凉鞋里穿上袜子”去参加宴会。
曾经写好遗嘱
事实上,在这段旅程开始前,张广柱和王钟津也曾经担心过,他们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在遥远而陌生的国度,语言不通、身体病痛、迷路、受骗、失盗、遭劫、车祸,风险无处不在。不可预知的天灾人祸,随时可能不期而遇。种种未知和不确定性,常常让我们陷入焦虑和惶恐。”临行前,他们甚至写好了遗嘱,告诉女儿:“如果我们失踪了,不要来找我们。”
在他们这样的年岁,更多老年人喜欢在家里帮着带下一代。这对夫妇也曾经如此。王钟津将小外孙带到6岁。现在,如果在家,王钟津几乎一整天都“挂着QQ”。两个花甲老人挤在一间书房里,一个用台式机,另外一个用笔记本电脑。
险境重重
环球旅行对老两口来说是一项十分艰难的工程。
最直接的问题来自语言。经过欧洲行的磨练,张广柱已经可以用简单的英语咨询食宿信息了。不过,如果遇到更复杂的情况,他的口语就不灵光了。
在旅馆里,如果需要一床被子,王钟津就会带着一件衣服走向经理,先是眯起眼睛、双手并在一起放在耳旁,表示就要睡觉,然后将两手抻起衣服往脸上盖。
环球之旅中,他们的背包被人拉开过十几次。他们有时被黑心的出租司机骗,有时碰到假警察。真正的危险发生在海拔3000多米的秘鲁库斯卡,王钟津遭遇严重的高原反应,高烧摄氏40度,中度脱水,各项生理指标都不正常。在医院里,焦急的张广柱捧着一个笔记本电脑追着讲西班牙语的医生,双方只能通过电脑上的“谷歌翻译”沟通,直到保险公司提供了一名远程翻译。
第二次恋爱
这两位婚龄几十年的夫妇直到国外才发现,在一起生活了几乎一辈子的另一半,“居然浑身都是臭毛病”。
最初,他们在路上争吵不断,起因无非是些最琐碎的小事:在选取拍照角度上有分歧,或是看地图的人指错了方向。在一次又一次地争吵与妥协后,内向、冷静的老先生,和外向、火爆脾气的老太太,终于“第二次恋爱”了。
他们只是普通的老人,靠着退休金生活,刚刚过去的环球旅行,花掉了他们积蓄的一部分,“一辆宝马车的钱”。但他们坚持“不做房奴,不做车奴,不做孩奴,不把自己绑在孩子小家庭的车轮上”。他们甚至想好了,如果将来旅行的钱不够,会考虑卖掉自己的房子。“不过,现在我们还不用卖掉一个厕所。”王钟津笑着说。
(《中国青年报》11.9 赵涵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