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焦虑：我是哪里人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人们开始越来越多地在城市间流动，尤其是年轻人，他们可能在A地出生，在B地求学，拿着C地的户口，长期居住在D地。

被抗拒的家乡标签

    直到认识了四五年之后，张凌才听说汤颖也是温州人。

    等到下次聚会，张凌迫不及待地去向汤颖求证。汤颖一愣，淡淡地点头笑了一下，就把话题岔开了。张凌这才明白，汤颖并不喜欢让人知道她来自温州。

    这种忌讳，张凌不是不理解。上世纪90年代初，张凌去上海读大学。同学们一听说她是温州的，就戏谑“你们卖假货的”，确实有点儿尴尬。就像早些年去上海阿姨家玩，阿姨跟邻居打招呼“阿拉乡下亲戚来了”一样。所以当不是特别相熟的人问起时，张凌会含糊地说“浙江的”。至少，“浙江”一词体现的是鱼米之乡、山清水秀。

    毕业后去北京工作。户口所在地换成了北京，但当别人问起“你哪儿人啊”，张凌想了想还是选择“温州”。北京是个正在被她慢慢接受和喜欢的城市，而温州则是她成长和牵挂的老家，在感情上张凌当然偏向于“温州人”。

家乡变成探亲叙旧的想念

    对于“哪儿的人”这个问题，史佳从来都毫不犹豫：深圳人。

    事实上，史佳真正的家乡是深圳旁边的一个小镇。不过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大城市”作为自己的身份标签。

    “第一是为了方便认知吧。”史佳解释说，其次，“这些城市经济文化都很发达，所以连带着对你的印象也是偏于时尚、富裕的。这些小小的虚荣心会让人在社交时更加自信。”

    不过当史佳在上海结婚生子之后，她的身份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前两年春节回家探亲，聚会时大家开始介绍史佳说：“她是上海来的。”史佳这才发现，当她在上海不时地强调自己的“深圳人”标签时，她的老乡们已经给她打上了“上海人”的标签。

    “更重要的是，‘哪里人’这个问题，其实最终决定于你自己的‘根’在哪里。”史佳发现，在上海工作生活了近十年，她与这个城市已经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嫁给上海人，多了一大帮的上海亲友；有自己的职场圈和社交圈；生了个上海户口的小孩，又多出一个妈妈宝宝网络。相比之下，遥远的家乡变成了一年一度探亲叙旧的想念。

我到底是哪里人

    孙耀祖以前很少说自己是“湖北人”，别人问起时，他总会回答说“十堰的”。这是城市自豪感使然。“十堰的经济、治安都是湖北第一！”

    然而“十堰人”孙耀祖的父亲是东北人，母亲是杭州人，在十堰的亲戚也没有一个是湖北人。孙耀祖不会说十堰方言，也没有特别的乡土观念。

    高中毕业后，孙耀祖到厦门上大学，在上海工作，拿了上海户口。但他并没有找到可以代替“十堰”的标签，很多时候说起老家，他依旧会回答“十堰”。孙耀祖从没有觉得自己是“厦门人”。虽然他非常热爱这个环境优美的城市，虽然这里有一帮让他思念的好朋友，但他在这里只生活了4年。他也不觉得自己是“上海人”，虽然这里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有一些下了班可以一起吃喝玩乐的狐朋狗友，但他不会说上海话，在这里没有亲属圈。

    “如果我在哪里安家落户，把父母接过来，那我对这个地方的归属感会强烈一些。但要详细说起来，我可能还会列一张城市履历表出来，是因为我对每个城市都有深厚感情，还是没有一个城市让我最留恋？”

    对于想趁年轻多走些地方的孙耀祖来说，“你是哪里人”是个挺复杂的问题。

    (《中国青年报》7.19 林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