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结婚在当下成了敏感话题。原本如生老病死一般平常的婚姻,在这个时代,拥有许许多多新内涵。在物质层面上,有房、车、钱;在道德领域里,有小三、暧昧、私奔;在社会关系中,则有恶婆婆、丈母娘、凤凰男。9块钱民政局盖个章的事,竟成很多国人头痛的系统工程。
就拿我自己来说,本人男,29岁,未婚。约从5年前开始,与父母的每一次通话都变成了赤裸裸的逼婚大战。二老的战略是:父亲威逼,母亲利诱,偶尔搬出年逾古稀的爷爷奶奶震慑,再见缝插针地旁敲侧击(如故作不经意地提起“你表妹的孩子已经会叫‘奶奶’了……”)。而我呢,完全是插不上话的弱者,只好装聋作哑。
相比之下,另一个左右婚姻大事的基本矛盾,更加难以化解,那就是“爱情”与“物质”的矛盾。或者说,是整个社会对金钱和财富的狂热追逐与青年男女对内心深处美好人性的捍卫产生了矛盾。于是,“丈母娘”这一形象脱颖而出。过于货币化的社会在每个人心里塑造了一个小小的“丈母娘”,时刻提醒着:没房没钱,就别结婚。
我的丹麦朋友Sarah,曾有两个追求者,一个是农场主的儿子,腰缠万贯;一个是修车工,油腻腻脏兮兮,但她嫁给了后者,原因是“他总能令我发笑”。我问她,这样的事你不问问父母吗?她很苦恼地说:我问了我妈,但她说她很忙,懒得管我的事。现在,Sarah和修车工已结婚六年,幸福美满。我的美国朋友Tom,婚前是个夜夜笙歌的花花公子,不知“祸害”了多少小姑娘,可两年前结婚后,一下子变成了全世界最模范的“二十四孝丈夫”。对他们来说,婚姻既是情感容器,也是契约关系,简单、纯粹才是唯一宗旨。
从结婚这件小事可以折射出当代社会变迁的一些轨迹。从上个世纪70年代末至今,我们经历了市场经济和资本力量的洗礼。我们过上富裕生活,心灵却变得荒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是最自然、最质朴的事,如今却变成了最造作、最复杂的荒诞戏。要解决婚姻问题,不能只盯着婚姻,也不能仅做空泛的道德宣讲,而是要放缓脚步,重建价值——基于人性而非物质的价值。
前几天,老爸深夜给我打长途,再次逼婚。我只心平气和地问了他三个问题:第一,你为什么不关心我活得累不累、辛苦不辛苦,而只揪住这一个问题?第二,你是希望我活得开心幸福,还是希望我能像你设计的那样活着?第三,晚结婚或者不结婚,影响我孝敬父母、报效祖国了么?电话那头,他良久沉默不语。我知道这些话触动了他的心,哪怕只是转瞬即逝的。
(《新华每日电讯》6.24 常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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