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国小学使用“教科书”,最早始于晚清。当时,随着中国各地新式学堂如雨后春笋般的兴办,社会上涌动着一股编纂教科书的热潮。
两种意见:“国定制”和“审定制”
所谓“国定制”,就是官方权威机构管理教科书的编纂和发行,统一全国教科书的使用。“国定制”以孙家鼐、张百熙等官员为代表。管理官书局大臣孙家鼐在光绪二十四年(1898年)批判中国学堂教科书管理的混乱状况,希望趁京师大学堂之建立来统一教科书的编纂使用,办法是在各地开设译局,由局中通才专司纂译。其后管学大臣张百熙指出,“现在各处学堂,皆急待国家编定,方有教法”,建议由博学纯正之人编辑成书,中央颁发各省学堂使用。
“审定制”以张之洞为代表。他的办法是,教员按照现定的学制学时编成教材,交由学务大臣审定颁行;各省若有文士编成的精善教材,也可呈请学务大臣鉴定,予以版权准其自行印售。1906年,严复在《中外日报》上发表《论编审小学教科书》,指出国家颁定教科书有种种缺陷,应取多种教科书而审定之;审定标准不必要求太高,听用者自择,采取自然淘汰的办法。这类意见认为,在一定程度上允许民间编用教科书,既可以减轻中央机构的负担,也能够改善单一审定制下责任过重、权力过大带来的弊病,保证教育与文化的进步。
更多的批评将国定制的缺陷与中国文化教育的进步联系起来,认为国定制下教科书内容不完善、印刷质量差、供给又不足,市场不畅通,宜生贿托等腐败现象。
两个机构:京师大学堂和学部
不同意见在近代教科书编审制度确立过程中始终存在,编审制度的形成则先后经过京师大学堂和学部两个机构。戊戌之后,京师大学堂成为行使教育行政职能的最高机构。20世纪初“壬寅癸卯”学制颁布,标志中国近代教育制度的建立。
京师大学堂的教育管理职能未持续多久,就被更具行政职能的学部取代。学部1905年成立后,对审定图书作出不少规定,大量审定了各地呈交的教科书并做出评语。
学部对教科书的编译、审定和翻印诸事项都有较详细的规章。学部编纂教科书是为实现“国定教科书”的目标,试图借助政府力量成为教科书这一新生事业的龙头,加强利益与意识形态控制。学部不放过任何一个利用公权力的机会,例如私塾改良,学部要求“课本须遵用部定之本”。
“国定制”与“审定制”的结合
从京师大学堂到学部,逐渐形成教科书编纂出版的诸多规章制度,这两大机构也编纂出版教科书——是为“国定本”教科书。那么,晚清全国教科书编纂出版状况如何,在多大程度上实现了清政府所希望的“国定制”与“审定制”的结合?
根据笔者所查,最早的“国定本”教科书,是京师大学堂主持编纂、出版的《东亚普通读本》。该读本初版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书分六卷,每卷一至四章不等。
这部读本无序文、无编辑大意、无凡例、无章节、无目次,内容编排上不具有近代分科意识,各章主题之间缺乏逻辑,体例上处处体现尊崇“圣谕”,所持仍是帝制下的教育理念,强调等级尊卑,看不出近代新知识和新观念的痕迹。由于教育理念落后,这部读本很快在教科书市场上销声匿迹了,“国定教科书”写下一个失败的开头。
从1905年底学部成立到宣统二年(1910年)间,学部编译图书局共编纂出版了修身、国文、算学等教科书近百册,编译图书局总揽编纂、印刷和发行。这是清政府首次组织较有规模的教科书编纂发行。今天,中国近代教育史研究者可见的“国定本教科书”,一般指学部所编教本。
不过学部教科书所受批评从始至终不绝于史。学部在成立次年所编两种教科书受到《南方报》等报纸的“纠弹”,批评部编教科书分配荒谬,程度参差,“国文、修身、史地等,经改窜后,笑话百出”,部编教科书当时已大为教育界诟病。其发行更受指责,主要体现在部编教科书的翻印及印花税方面。就印花来说,当时日本文部省编教科书的印花税仅为每册二厘,而学部定为每册五厘之多。
“国定本”教科书显然不成功,而同时期的民间教科书则如雨后春笋日渐兴旺。
1903年后文明书局陆续发行一套“蒙学教科书”,包括修身、中国历史、西洋历史、东洋历史、中国地理、外国地理、笔算、卫生、生理、天文、地质、格致、化学、动物、植物、矿物、体操等23种。1904年后,商务印书馆推出的“最新教科书”,更为符合近代分科和学制规范。
近代教科书的编纂发行情况说明,承载新知识和新观念的民间所编教科书,其所秉持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标示了新旧教育转型的方向;把持文教权力的清政府最终只能以落后的文化教育产品作为陪衬。
(《北京日报》1.24 毕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