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雅趣
    报 纸
    杂 志
    书摘 2014年03月01日 星期六

    近世古琴逸话

    严晓星 《 书摘 》( 2014年03月01日)

        从19世纪80年代《碣石调·幽兰》回归中土,到20世纪末的两个甲子之间,中国的古琴艺术在时代大潮中,也面临着千年未有之大变局。这也是与当代古琴界血脉相连,为所有琴人所熟悉的历史阶段。本文选编几则这120年间琴坛轶事,通过这些文字,既重温历史,也开阔眼界和心灵。 

        叶诗梦避山洪得佳琴

        古琴家叶诗梦20岁那年偶然去天津盘山游玩,忽值暴雨,急急赶到山中的万松寺借宿。在他之前,已经有先来的躲雨者借宿于客房,只有僧舍一间没有住人。这间僧舍黑暗异常,但除此之外已无地可容身,只得住下。

        这天晚上,暴雨益猛,山瀑直流,响彻山谷,闻之令人生畏。叶诗梦不能成寐,夜坐又无聊,只在斗室中徘徊不休。忽然,他发现床底露出一物,似是古琴的焦尾一角,向寺僧询问,回答说是破琴。遂索而观之,但见琴上所积尘土极厚,泥污不堪,即取手巾擦拭琴身,发现满眼蛇腹断纹,琴背刻有“昆山玉”三字,下有“周鲁封珍藏”印。周鲁封是《五知斋琴谱》的汇辑者,叶诗梦学琴即从《五知斋琴谱》入手,此一段宿缘,使他一见此琴,喜不自胜,竟不忍释手,请求寺僧转让。僧人们不知琴的珍贵,慷慨地表示赠送。叶诗梦以金回报,僧人们也非常欢喜。

        过了一日,天仍不放晴,山中大水骤发,山路危险,不敢赶路。叶诗梦滞留寺中,饭后以巾汲水,继续擦拭“昆山玉”琴。琴上尚残存七弦一根,但苦于没有轸足,不能试音,只能用手指让它发出轻微的声响,清越异常。这已经让他喜出望外了,虽然心痒难忍。

        大雨下了五天,开晴后叶诗梦抱琴回家,立即给琴安上轸弦试弹,发音清脆圆润,诚是琴中上品。仔细观察琴体,竟然还是罕见的百衲琴,但似乎因为原先的木质已朽,百衲木片是后来贴附上去的。

        “昆山玉”后被叶诗梦评为藏琴第一,恐怕不仅在琴音之美,也在得琴之经过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奇遇与宿缘。

        张春圃不羡龌龊富贵

        北京琉璃厂有位张春圃,为人戆直而朴野,狷介有志节。他因家贫而为佣,却精于操琴,名动公卿。光绪七八年间,慈禧太后生病,病中想学琴消遣,听到了张春圃的名声,派太监召他入宫教琴。慈禧还特命太监传话说:“你好好用心供奉,将来为你纳一官,在内务府差遣,不患不富贵也。”

        太监宣召之时,张春圃要求弹琴时无论如何不能跪着,必须坐着,都得到了允许。为了不违礼仪,慈禧坐在寝殿最西的一间,张春圃则在紧挨着的西厢房弹琴,彼此不正面相对。西厢房已陈列了七八张金徽玉轸、极其富丽的琴,张春圃一一取弹,发现它们材质都很恶劣,完全不合用。慈禧遂命太监取出御琴,交他试弹。张春圃甫一落指,觉声甚清越,连声赞道:“好琴好琴。”慈禧说:“既他说好,即叫他弹罢。”于是张春圃竭其所长,抚了一曲。寝殿西间隐隐传来了赞美之声。

        刚奏完一曲,正在休息的当儿,忽有几个乳母服饰的妇人携来一位衣裳极华美的童子。童子约十岁上下,见琴而好奇,或以指甲拨琴徽,或伸手抽琴轸,玩了起来。张春圃阻挡他说:“此老佛爷之物,动不得。”童子瞪着他,旁边的一个妇人怒斥说:“你知他是谁,老佛爷事事都依他,你敢拦他,你不打算要脑袋了。”另一妇人给他使眼色,张春圃遂不再言。    张春圃当时不知道这位童子其实便是光绪帝,却由此深感宫中一言一行都轻率不得,稍有不慎即招大祸。这一天出宫后便躲藏起来,再也不应召入宫。有人问起,便说:“此等龌龊富贵,吾不羡也。”

        肃亲王隆懃一度慕名召张春圃到王府弹琴,月俸三十金,早来晚归以为常。张春圃受不了这份束缚,亟欲摆脱而无计可施。一天傍晚下起了雨,肃亲王留他在府中住宿,不必回肆,张不肯。肃亲王再三挽留,他故意说:“肆主不知,将以我为宿娼也。”肃亲王闻言大怒,立即赶他出去,从此果然不复传召了。他却欣欣然自以为得计。

        张春圃如此性情,后来以贫死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他迎养在家中的寡姊也善琴,而唯一的儿子却没继承他的琴艺。    

        谭嗣同琴事

        谭嗣同17岁那年的夏天,家里庭院中两棵高约六丈的梧桐树被雷霆劈倒其中一棵。九年后,谭嗣同以这棵梧桐树的残干制成了两张古琴,一名“崩霆”,一名“残雷”。“崩霆”琴今藏湖南省博物馆,琴背“崩霆”二字下有“雷经其始,我竟其工,是皆有益于琴,而无益于桐,谭嗣同作”的题款,龙池内侧有腹款:“浏阳谭嗣同复生甫监制”、“霹雳琴第一,光绪十六年庚寅仲秋”。“残雷”琴今藏北京故宫博物院,落霞式,琴背面龙池之上刻魏碑体“残雷”二字,其下刻有行楷三十五字:“破天一声挥大斧,干断柯折皮骨腐,纵作良材遇已苦。遇已苦,呜咽哀鸣莽终古。谭嗣同作。”均填以石绿。诗左下方刻长方形朱文印,篆“壮飞”二字。腹款刻“霹雳琴光绪十六年浏阳谭嗣同复生甫监制”二十字。据说谭嗣同应召北上与妻子李闰分别之时,两人对弹的就是这两张琴。

        谭嗣同毕生好琴。他的文集中还有为友人的“停云”琴所作铭文:“欲雨不雨风飓然,秋痕吹入鸳鸯弦。矫首转弄心涓涓,同声念我,愿我高骞。我马驯兮,我车完坚。汗漫入表周九天。以琴留君,请为君先。”在《文信国日月星辰砚歌》中,他提到自己还曾经收藏过文天祥的“蕉雨”琴。文天祥写的琴铭是“海沉沉,天寂寂。芭蕉雨,声何急。孤臣泪,不敢泣”。当初他一定想不到,会和自己仰慕的文天祥在相同的地点——北京菜市口——殉难。求仁得仁,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形吧。

        (摘自《近世古琴逸话》,中华书局2013年10月版,定价:42.00元)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