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余韵

    这是我在宝古斋工作时，和今天被称为“大师”的书画家们的一些书信往来。这些书信有的寥寥数语，有的长篇累牍，但都透露着那个时代艺术家们对祖国、对事业的热爱。重新翻阅，情景再现，犹余韵在耳，令人感慨万千。

    黄永玉

    黄永玉，本名黄永裕，笔名黄杏槟、黄牛、牛夫子。十四岁时开始发表作品，艺术及文学均自学而成，有“鬼才”之称。

    陈岩弟：    

    你好！    

    我在老家湖南凤凰写信给你，估计还有一个多月逗留，画些人和风景，然后到广州去接我爱人（她是月初和孩子到香港的），再一起回北京来。那时应该是十月中了。

    寄上画三幅，收到后，请汇一些款给我，寄到我信封上所写地址我收。

    我的老家是一个小山城，据国际老朋友艾黎说，它是中国两个最美的小城之一，而且是排在第一。他在中国六十年，有这个发言权的。我也有同感，只是我走的地方不多，还不敢这样放肆。现在交通还方便，欢迎你和朋友们到这里来看看，画点东西，不会白跑的。

    我还在做一种在手工蓝印花布的制作过程中，尝试用直接画画的方法印染，效果很有意思，简直使我很高兴。这几天除了为他们作这种画之外，还准备带几块回来。完全是土法印染，布很粗，染出效果微妙之极。这是我此行中最满意之笔。

    到此为止 

    祝好！

    问你爱人和所有朋友的好！

    黄永玉    

    八月廿八日

    这封信是黄水玉先生1978年时写给我的。信中提到的艾黎是新西兰前驻华大使。黄永玉爱故乡凤凰是出了名的，他爱吃家乡口味的饭菜，常邀约挚友到凤凰行走，更时不时将凤凰之美挂在嘴边、写进自己的文字里。这封信，只寥寥几句，还是借助“国际老朋友”之门，又让人对一见凤凰之美蠢蠢欲动了。正如艾黎所说，黄永玉的老家湖南凤凰是中国最美的两个小城市之一，如今更已是名满天下了。这当然因为山水本身的自然之秀，但恐怕沈从文、黄永玉两位文墨仙客生于此地又反复描摹此地，才是让这里的奇秀有着更丰富素材的元素。黄永玉画画所得常常变成为对凤凰建设的个人贡献，2011年他又拿出数千万元在吉首及沱江上各架起四座美丽的廊桥（听说桥数又有所增加）。黄永玉爱家乡，从来是实实在在的。

    此稿为余之初稿，重睹是图时，余等方自风雨中过来，衣衫尚湿也。陈岩、小雷一笑。黄永玉乙丑题。

    此为黄永玉先生所设计猴年邮票底稿，于一月二十五晚亲手赠吾，百年之后定为珍品无疑，八〇年春节发行，特此记之。

    已未冬三月

    陈岩

    （印）黄永玉 梅玉馆

    七十四岁是漫漫长路。

    我在香港开第一次画展时才二十三岁，到今天第九次时，您看，七十四了。

    请来参加画展的酒会。仍然是不剪彩、不演讲。

    黄永玉 敬上   

    程十发

    程十发，自幼受民间艺术感染，热爱中国字画。一九四一年毕业于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中国画系，一九五二年入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做创作员。擅长人物、山水、花卉、鸟兽及书籍插画等，成就斐然，享誉中外。

    陈岩同志大鉴：

    顷接大札知贵店举办画展情况。十分感谢对我过誉，使我极为不安。贵店日后需我作画一定欣然应命。关于谭（谈）及稿酬，请不必考虑，我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是党和人民培养的，特别在华主席英明领导之下只要有机会给予我参加这分（份）工作，已经是最大的报酬和荣誉，首先要考虑国家的积累，关于个人，等国民经济搞上去以后，生活一定和大家过得更好，其它（他）我一点也没有要求。我最近将给“四人帮”批为“黑画”的四大幅作品上交给本单位，说明支援外贸之用，现领导上已经接受这一个要求，我说明一下近况，请您放心。并请您们多多批评，使我改进今后工作。

    我祝贺您及您店同志们作（做）出更大的贡献。

    向李孟冬、刘书岩及其他同志问好

    致以敬礼

    十发 草   

    六月十三日   

    陈岩同志大鉴：

    惠书收悉。因忙于什事，忙得连写信时间也挤掉，请原谅。《红楼梦》正拟制作，要一段时间，完成后当告。

    广东文物商店要画，今捡上四幅请代交。关于稿费，不必寄汇。下月初当有人来京，面洽。数字听大裁无意见。我因任务关系暂不出门。

    匆匆即致

    敬礼

    十发

    戊午  灯节午刻

    陈岩同志如握：

    今由小婿马元浩前去拜访你们，上星期日您不在，由王春福等同志接待，我留下二件字画：

    （一）恽南田绢地花卉立幅（价一二〇元）

    （二）恽南田字卷（尚有李流芳等人书法）（价二五元）是否请捡出一起交元浩与宋瓷瓶带回为感。

    价款和旧纸一卷待我回沪后结算奉上如何？

    十七日晨我返上海，匆匆道别。

    专颂

    大安

    程十发 

    十月十三日

    范曾

    范曾，字十翼，别署抱冲斋主。1955年考入南开大学历史系，1957年转入中央美术学院美术史系，之后转入中国画系。在绘画方面，他曾得到蒋兆和、李苦禅、李可染等艺术家的指点。国人对其有“书画大师”之誉。

    陈岩兄：

    来青岛已及一周，而体染微恙，今天刚退烧，望海兴叹而已。

    近数年来与兄交往，使我对您敬重。而北京艺坛，人事交错，对弟之攻击与日俱增，此非范三所愿，亦非范三可拦者。要之（知），木高于林，风必摧之；所有的艺术家都在喝彩与诽谤中度过一生，直要进了墓穴，才走进永恒声誉的宫殿，才可以从世俗的嫉恨之中解脱。

    离京之前所托裱画事，盼我兄早日交付师傅，回京之时，我将设宴招待名师傅，此非为一时之功利，实在画家足应作他们这些无名英雄的好朋友的。

    此范三数十年霜晨夜雨之心血，亦四十岁之前的总结，裱出之后，我亦愿邀好友共赏之。

    此问

    近祺

    范三 8.28

    陈岩兄：

    欣逢拙作齐白石像向全世界发行日，仅寄上首日封一枚，以作永怀。

    我已由中央批准，补选为全国青联中央常委，不胜荣幸之至，我兄亦当为我浮白致贺也。

    此问

    近祺

    范曾 5.20

    （摘自《丹青余韵》，中信出版社2013年11月版，定价：6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