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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3年11月01日 星期五

    西藏:穿越时空的秘境记忆

    徐家树 《 书摘 》( 2013年11月01日)

        (阅读提要:“西藏,我自知与你的缘分未尽。在未来,我们或许很快还会相见,但是,见与不见,时光也无法将你从我的生命中抹去。在你的腹地之中穿行,是一次我与大地、神灵、自我的对话。如今,布达拉宫观者如云,大昭寺前游客成群,青藏高原不再神秘。但藏地在我心中,仍是一块圣洁之地。内心常祈求上苍,再赐我十年的精力和体力,让我能再次漫步于青藏高原,拍摄记录内心的感动和感恩。世间变幻,那过往的藏地影像将永存。” )

        【前记】

        三十年前,在兰州工作的上海人徐家树首访甘肃藏地的时候,中国的西部交通大概还像古代边塞诗里描绘的那般闭塞。那次出行,不仅为其生平的首度地理和文化之探险,更开启了徐家树的天灵之门,随着他之后的屡屡深入藏地,别致的藏地人文图景化作一腔精髓,逐步塑造出日后成为摄影家的徐家树之个人创作的标志性主题与美学风格。徐家树以文字和影像记录了当年藏地行旅之所见所闻所感,书中的每一字每一影,就如藏人信徒一步一拜的虔诚朝圣征程,奉自身的血肉精神献于五体投地的漫漫长路,付之为一种超现实的人生寄托,融入切实的现世生活。

        如此,徐家树将其过客人生的斑斑行迹,凝结为图文符码,镌刻成一部情感心经,以超脱世俗的态度,丰富了一个人的生命存在。于是藏地便化作了徐家树人生时空中的那方心灵原乡,在那里,他获得了生命的满足。哪怕这一切终归还是一个旁观者的视觉影像,但经由他亲眼目睹的感光、饱含情感的显影和浸入心像的定影,那一幅幅藏文化照片的浮图佛图,终得演化成精神层面的佛陀浮屠,犹似佛眼透视着世俗红尘。徐家树自言其著述“一切皆由心发,无障无碍,真诚流露”。于是,阅读他手写手摄的此书,感受那时西藏的原始与真实,感觉就如那年行旅到印度的佛教圣地佛陀迦耶,于婆娑冠盖的菩提树下,俯首拾得的一片脉络清晰而深远的菩提叶。

        法国某艺术家曾说过:“保留自己的感觉和情感的历史,等于活了两次,过去的将追回,而未来的也潜藏其中。”读徐家树此书,信哉此言。

        ——王瑞

        晒佛节上的信徒

        晒佛节的地点在拉卜楞寺对面大夏河畔的山坡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初,那里还只是一大片开阔荒凉的河滩地。清晨八九点钟,各路藏民们已经陆陆续续地汇集到这片河滩地中来。东一堆西一堆的人群,慢慢地连成了一片。有的是一家三四代人,从七八十岁坐在板车上被家人推着的老人,到一丝不挂地躲在父亲宽大的老羊皮藏袍中的幼童;有的是一群结伴而行的老妇,全身吃力而疲乏地支撑在用粗糙树干做成的手杖上,从他们风尘仆仆的脸上可以想象出朝拜路途的遥远和艰辛。从寺庙到河滩地之间平时空无一人的上路上,今天已渐渐地被越来越多的朝拜人群堵塞住了。在拥挤的朝拜人流中,还有大声叫卖黄白二色哈达的小贩、穿着绛红色僧袍的喇嘛、穿着绿色制服的警察,他们在人群中灵活地钻来钻去,各自寻找关注的对象。大约中午时分,这块光秃秃的、寸草不生的河滩地上已经聚集了上万人,人们忍受着零下几十摄氏度的严寒和高原上刺骨的寒风。老老少少的眼神中,都显现出一些复杂而共同的情感:忍耐、期待、迷惑、祈求、痛苦。上万人聚集在一起,并不喧闹,也不混乱。周围弥漫着的是一种看不见的沉重、坚定和强大的潜能。无疑,当几万人的心都期望着同一目标时,会产生一种无法估量的信仰的力量。

        突然,这种表面的平静被打破了,远远的,在靠近寺院的路口上,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几名喇嘛舞动着一只巨大的红黑二色神兽,如龙似虎,在沸腾的人群中跳跃着,冲出一条前进的路。紧紧跟随着的是一队青壮年喇嘛组成的队伍,他们合力把一幅卷成长卷状的唐卡佛像扛在肩上一步一步艰难地向河滩地前进着。沿路的人们不顾一切地挤上前去,想用手、头和身体其他部位,触碰神像和身着绛红色袈裟的僧侣们,同时纷纷把长长的黄色、白色哈达远远地抛向神像。这支绛红色的抬神像的队伍,如同一条红白相间的巨蟒,在山谷间缓缓游动;又如一艘破冰船,吃力地劈开南狂热的信徒们组成的坚冰,向目的地前进,被劈开的空间,又迅速地在身后合拢。绛红色的扛着佛像的队伍和沸腾的信徒们,都湮没在几丈高的灰黄色尘土中。

        滩地的中央,一大群喇嘛排开阵势,簇拥着一顶黄色华盖。华盖下,高大而古老的神座上,端坐着寺庙的住持活佛。仪式终于开始了,缓慢而抑扬顿挫的诵经声,在严冬的空气中回荡。人们双目凝视,面对展开的佛像,或站,或跪,或全身伏倒在坚硬冰冷的冻土,面向着盖住了整个山坡的巨大神像,默默地祈祷着。众人的眼中,又一次流露出令人心悸的眼神,一股无形的巨大能量又一次显现了。

        我浑身乏力地站在人流中,内心深深地感动了,在这片荒凉的、寸草不生的河滩地上,人们的虔诚是如此强烈,这确实无比震撼。

        宫殿的山

        一二百年前,英国、美国、法国和俄国的探险家们,都想进入西藏这块一直对西方人封锁的神秘土地。他们用尽种种方法,有的打扮成商人混杂在尼泊尔的商队里;有的化装成手拿转经轮披着僧袍的和尚,三步一拜五步一叩地走着。只是他们手上拿着的,是经过改装的转经轮,转经轮里不是经卷,而是特制的小型测量仪器,以确定当时还十分不精确的西藏地图上的城镇、河流和山脉的位置及高度。这些探险家们甚至还冒着生命危险,想进入世界上最神秘的城市——拉萨。一百年前,一名英国探险家历经千辛万苦,花了一年多的时间终于走进拉萨,站到了布达拉宫前。当时,他惊叹地在日记里写下了这样的话:“这不是一座建在山上的宫殿,这是一座宫殿的山!”

        为了拍到布达拉宫的全景,我发现在大昭寺顶层平台上有一个很好的角度,但必须在早上拍摄,光线才更加理想。因此一大早,我们就赶到了那里。大昭寺的大门还没开,门口已聚集了上百人。直到八点整,巨大、古老且油漆斑驳的绛红色大门,才从里面吱吱呀呀地打开了,我随着静静等待的人群蜂拥而入,又迅速沿着昨天就查看好的路径,三步并作两步,穿过层层殿堂的侧梯,终于爬到了大昭寺一侧不大的顶层平台。然而,我十分失望地看到,天上布满厚重的云层,远处的布达拉宫,在早上的散射光线下虽然非常清晰,但雄伟的宫殿建筑失去了立体感,色彩也显得十分平淡。从平台上也可以看到,清晨的炊烟轻轻地从不远处的拉萨市内居民区缓缓升起,拉萨又开始了新的一天。所幸我发现有风,依我的估计,薄薄的云层极有散开的可能,所以就选好了角度,再把相机固定在脚架上耐心等待。果然不多久,云层一点点散开了,突然一束晨光从云缝中射出,从侧面把布达拉宫照亮,瞬间宫殿便有了立体感。背景上,青紫色的红山与宫殿之间,淡淡的白色晨雾缓缓升起。最近处,大昭寺庙顶的镀金佛塔也在晨光下闪闪发光。就那么几分钟时间,待我迅速变换焦距拍了两三幅照片后,云层又一下子合拢了。

        哲蚌寺里凝固的时光

        大雨过后,天空和山峦都呈现一片青灰色,云层很低。我们的车子沿着拉萨河开,远远地就可以看到山腰上的哲蚌寺。一层一层的青色云雾与山腰间重重叠叠的白色佛殿相互交融,如天宫仙境,令人心旷神怡。入得寺内,佛殿经堂一进又一进,青石山阶,曲径通幽,如入迷宫一般。我爬上寺庙旁的山顶,那里有几块巨大的岩石,上而刻着宗喀巴和他的弟子的彩色浮雕像。在岩石背后还发现一个小小的帐篷似的棚屋,里面住着一位喇嘛,当我爬近时,他探出身来看看,又回到帐篷里去了。也许他在那里闭关?但这个位置似乎不够冷僻和远离人群。也许因为那天没有诵经活动,整个哲蚌寺无比宁静。我漫步于上上下下长着青苔的岩石阶梯之上,细细欣赏着古老的寺庙建筑:厚重的黑色木门上,有精雕细刻的铜质门环,虽已锈迹斑斑,但仍透出一股昔日的豪华气息,铜环上的白色哈达随风飘扬,风声中似乎隐约可以听到几百年前,七千僧侣海潮般低沉的诵经声同旋于佛殿经堂之间。

        哲蚌寺的喇嘛特别厚道,有一位年轻喇嘛主动叫我进入宗喀巴佛像大殿拍照。我在宁静的寺庙里四处走动,无意间踏入一幢古老的喇嘛居住的小楼庭院内,庭院地面铺着已经磨得十分光滑的鹅卵石,木栅木梯木地板都已被磨得黄里透红、圆润如玉。细细观看,在向阳的木栏木梯旁还有几盆精心养护的花草,在高原干燥、寒冷的空气中,红花绿叶更显得生机盎然,这大概也能显现这些脱离世俗生活的僧人们平和的心境和对尘世间每个微小生命的热爱。在离拉萨这么近的著名大寺庙哲蚌寺里,居然是这样的宁静、祥和,似乎时光在这古寺里已停止流动了几百年。我正在感叹着眼前苍老与稚嫩如此完美融合的景象,忽然一扇白色门帘揭起,走出两位身着红色僧袍的年轻喇嘛,他们静静地靠在木栏上看我这个闯入佛门净地的俗人。木栏上随意搭着的僧袍和喇嘛倚靠的位置,错落有致,和谐均匀,显出一种无法言传的意境。

        此刻远离尘嚣,才觉俗世之中,我们或许更应该用自己的方式慢慢走,去感受每天微小的喜悦,享受片刻的宁静和孤独;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找回真正的自我,以及更为丰富的生命。是的,不着急,一切都来得及……

        (摘自《那时·西藏》,中信出版社2013年8月版,定价:68.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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