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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3年04月01日 星期一

    宝贝,别哭

    [英]芭比·普若博莱特 简·里奇 著 陈果译 《 书摘 》( 2013年04月01日)

        正当欧洲深处昏暗、惨烈以及阴郁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煎熬中时,我度过了我2岁的生日。在这之前的日子里,我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着天真与欢乐。两个姐姐比我大很多,我出生的时候,露西14岁,艾薇12岁。家人都叫我“娃娃”,有时也叫我“小不点儿”。而我的真实名字是叫“芭贝尔”。

        战争在这个时候已经成为必然趋势,对此,我却毫无感觉。我是在家人的庇护下成长着。然而,疾病和死亡相继地到来,让我所处的小世界的轴心发生了改变。

        1943年,我刚满五岁,却感染了猩红热。17岁的艾薇也染上了同样的病,但她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而露西染上了其他的疾病。三天后,她的喉咙就变得越来越紧,呼吸也随之停止了。

        露西的离去,使我们家失去了以往的快乐,成为了一个伤心地。我和艾薇的健康状况完全好转,并最终康复时,妈妈却因为体力透支而累倒了。妈妈在医院的日子,我觉得家不像家,生活失去了依靠,而在这段期间,艾薇开始了战时服役工作,这是国家规定她们那个年纪的女孩必须履行的义务。

        战争的阴云笼罩着我们所有人的生活。同盟军的队伍——英国、美国和苏联正在向德国本土一步步地逼近,而这其中苏联的军队无疑是目前为止行进速度最快的一支。我们根本无法预见自己未来的命运,不知会被如何处置。

        我们被迫迁居波兰。对于小孩子的我们来说,生活依旧是恬适而安逸的,但是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真的变成了战火中的孩童。

        我始终都不知道究竟是谁决定我们必须撤出波兰,而且我们是被突然告知,为了阻断苏联军队前进的行程,波兰和德国之间的桥梁将要被炸掉,而如果我们想要离开,就要尽快赶路。一旦桥被真的炸毁,再想回家,就犹如登天般困难了。于是我们一个个爬上了马车,开始了逃难的旅程。

        1月25日,我们抵达了德国的土地,来到了哈勒附近的小村庄唯德村,并被一户仁慈的家庭收留了。然而母亲知道这样的情势根本称不上安全,所以她还是给艾薇写了一封信,叫她过来接我,要把我带到塔巴兹。

        “再见了,我的小芭比,”妈妈说着亲了亲我的脸,“这是给你的小礼物,让你看到它就能想到妈妈。”那是一条刚好适合我用的漂亮的、粉红色的小毛毯。

        我和艾薇一起坐在了行进的火车上,火车缓慢地向前行驶,最后在照护之家附近停了下来。艾薇在那里很受欢迎,所以我们抵达时有很多人是来欢迎我们的。

        然而当时美国和英国的军队已经完全控制了莱茵河的东岸,一直攻到了杜塞多夫,那里距离我们不到一百五十里。面对悲惨的命运,艾薇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想我们应该回到唯德村跟妈妈在一起,你说好吗?”

        我点点头。

        “你觉得你可以坚持走到她那边吗?我们会走很多、很多、很多路哦!”艾薇认真地看着我。

        “是的,当然。”我立刻说,“我可以做得到,我知道我可以的。”

        “那么我们明天就走,”艾薇坚决地说,她微笑地望着我,“小不点儿,你很勇敢。我知道我们会安全到达妈妈那边,我敢保证。但是,今晚你一定要睡个好觉,我不知道我们何时或是在何处能再好好睡上一觉。”

        我不晓得是要兴奋还是该害怕,但是我知道我期待能再见到妈妈。

        艾薇在出发的前一晚摘录了一句尼采的话记在她的日记里,简短却极其有力:永远别让你灵魂里的英雄死去。

        1945年4月7日星期六下午四点,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我们的大冒险正式展开。

        路上我们也遇到过许多人,但并没有时间停下来交谈或是结伴而行。艾薇一路上都在竭尽全力想要将我与外界的危险隔绝。她让我把洋娃娃夏洛蒂拿在手里,当她叫一声“夏洛蒂”的时候,我就要迅速将洋娃娃举起、遮住前面的视线,同时还要低头看着地上,保证我能继续往前走。每当听到她这样说时,我就知道肯定又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艾薇不想让我看到沿途躺在地上的尸体,不过我还是瞄过几眼,我看到了军人,也有平民百姓,根本分辨不出男女,有时还能闻到尸体的腐臭味。这是另一种久久萦绕在我心头的气味,让人感到不悦的气味,而且任何人闻过都会终生难忘。

        艾薇一路上都在不停地喊“夏洛蒂”,因为许多状况实在是始料不及。史督茨豪斯一带猛烈的交战造成了严重的人员伤亡,一路上简直是横尸遍野,几个显然经历过炮火轰炸的村庄的地面上、仍然冒着火焰的废墟里,以及成堆的碎石瓦砾中躺着更多的尸体。我们还看到了德国的武装车队,瞥见了那些被塞进卡车后面、满面愁容的士兵,被带往远方的战场,也许永远不能再回来。

        我依然只是个孩子,不明白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转向艾薇问道:“他们为什么不回家?”

        艾薇被问得泪流满面:“他们不能那样做,娃娃。他们没得选择,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军人的天职是什么吗?他们不能回家,他们得去打仗,那是他们的义务。”

        我们继续前行,形势变得越发地险恶起来,我们可以听到大炮持续的重击声,如不停低吼着的雷声般猛烈,紧接着又听到轻型武器所发出的“劈啪、劈啪”的响声。枪炮射击出去的尾光一路摇曳,就像是炽燃着的流星划过天空。炮弹在我们的四周爆炸,艾薇伸出手在周围摸索着,最终找到了我的手,再次告诫我不要乱动。我的左脚浸在了一个水坑里,而右脚因为没有伸展开,已经开始感到有些僵麻了,但我仍丝毫不敢移动。

        战火一度停歇,我们听到了有个声音在叫我们:“那边的两个女孩儿!过来这边,快点!”是一名德国士兵,他低低地蹲在那里,用手势比画着要我们跑到他那一边。艾薇拉起我的双脚,紧紧地抓住我的手,就快要到达另一边的时候,士兵立刻跑上前抱住了我,迅速地将我拉进丛林里躲了起来。

        士兵急忙地说:“快,没时间了,我得把你们先送到山丘顶上去。”当我们快要到达山顶的时候,灾难降临了。我一直都依靠着士兵的力量向上爬,可是因为需要清理挡路的灌木,士兵突然把手松开了,就在那一刻,我跌落了下去,一路翻滚到了山脚下,恰恰停在了我们开始爬山的树林边缘。我简直被吓坏了,这时我听到有人在大叫:“不要动!”于是我遵照命令地躺着不动,同时想起了艾薇之前跟我说过的,假装已经死掉了,这样敌人就不会注意到我了。

        我躺在那里,时间就像是跨越了永恒那样长久,后来我听到了树枝间轻微的爆裂声,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快,用力跑!”一只大手握住了我的手,我又被拉着站了起来。还是刚才的那名士兵,他再次冒着生命危险跑下山来找我。他微笑着对我说:“好的,小家伙,现在我们得再回到山上去,因为那里比较安全。”

        在我们快要到达的时候,艾薇冲上前一把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然后开始帮我把身上的叶子和树枝轻轻拨开,为我重新绑上了那条套在辫子上的红白相间的头巾。“天啊!我的娃娃,我以为我失去你了。”她哽咽着说道,“我要怎么告诉妈妈?要是没有你我该怎么办,我的小不点儿?”

        接着从灌木丛里走出了更多的士兵,他们急忙将我们带到了树林后面的安全地带。

        “嘿,小家伙你可真勇敢,经历了这样一次冒险活动!这会令你终生难忘的,不是吗?”其中一个士兵说,“让我们来瞧瞧你的伤势,看看有没有问题。”他们仔细地检查了一下我身上的伤口和瘀青,我竟然没有大碍。不久之后,士兵们准备撤离营地继续前进,士兵们带着我们一起离开了战场。

        途中我们经过了一个几分钟前还是战场的地方。那一幕恐怖骇人的场景让人难以释怀。遍地都是伤亡的士兵,战地救护人员将伤者一个个抬上车;坦克和武装车辆四散在各处,有些车身上还冒着浓烟,有些则还在燃烧;救护人员提着担架到处跑,抬起受伤的士兵,空气中充斥着士兵们痛苦的呻吟声,偶尔还会传来因剧痛而引发的、尖锐的哭喊声。有些士兵蹲在那些一动也不动、好像已经死去了的士兵身边。

        每天晚上,艾薇都会一直陪伴着我直到我睡着,她还会给我按摩双脚,我的疲倦以及各种酸痛总会感觉减轻了很多。艾薇很担心我的头上会长出虱子,所以每天晚上都会仔细地帮我把头发梳开,再重新绑好辫子,而且梳得很用力。

        卡车把我们带到了一个村庄,不久后,我们在路上碰到另一辆军用卡车愿意载我们一程。到目前为止我们大概已经走了一个礼拜的路了。虽然我们之前决定过要在夜间行进,但艾薇觉得我们的速度实在很慢,所以在第二天,在我饱饱地睡了一觉之后,我们趁日落之前就动身赶往欧兰孟德村了。

        一路上,我们穿过那些因为建筑物崩塌所产生的碎石残瓦,道路上仍然是死尸遍野。我们听见从远远的后方传来的“轰隆隆”的巨响,那和重炮轰炸时产生的震颤声不同。入侵的敌人已经到了,他们正在沿着我们走过的那条路上前进,“不要转身,别看他们,”艾薇紧握着我的手,我的心跳开始加速,“抱紧夏洛蒂,向上帝祷告,祈求一切平安,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可他们和我想象中的那些邪恶的怪物差距很大,他们冲我们微笑,还对着我们挥手。而更让我惊奇的是,他们开始从卡车里丢东西给我们吃,有迷你巧克力棒、迷你包装的饼干,还有口香糖。

        在这段旅程中,我第一次吃到了甜滋滋的、带着粉红色夹心儿的口香糖。我感到如释重负,我们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枪毙或是俘虏了,我们可以继续向前走,去找我们的妈妈。

        接下来的一段路我们行进得非常顺利,道路明显已经被清理过了,不久,我们就走过了维特摩尔。旅程的终点就在我们眼前。我们的脚步也随之变得轻快了起来,为了马上能够到家而欣喜若狂。

        我们沿着河床走,穿越那些因为战争而受损严重的街道。为了找到母亲,我们经过了如此漫长的旅途,吃了那么多的苦头,我们祈祷着,曾经这么多次我们满怀着希望,却又深深地失望,希望这次我们能够梦想成真……

        当我们马上就要到达阿姨家的时候,我瞥见了两个弯着身子的人影。那是两名正蹲在花园里锄草的妇人,我立刻就认出了她们,左边那个留着一头秀丽卷发的女人是我们的妈妈!我终于看到她了!

        那一刻,我感到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妈妈!妈妈!”我开始大声地叫喊,简直是上气不接下气,甚至可以听到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

        妈妈慢慢地抬起头来向我这边看过来。她好像迟疑了一会儿,皱着眉头,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看到的,紧接着脸上溢满了惊喜的神情,她跳了起来,开始向我们这边疯狂地跑来,叫喊着:“芭比!我的艾薇!亲爱的,我的小女儿们!我的宝贝,你们回来了,哦,感谢上帝!”妈妈哭了起来,她将艾薇也拥进了她的怀里。我们姐妹俩又哭又笑,紧紧抱着妈妈就是不愿意放手,直到我们意识到身旁还有凯特阿姨,于是立刻停下来拥抱她,之后又回到了妈妈颤抖的怀里。

        (摘自《宝贝,别哭》,安徽人民出版社2012年8月版,定价:2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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