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人们哲人们思想着,平常人哪敢奢谈思想。所以,我等只能瞎想、空想、妄想、梦想、狂想、私下里偷偷地想······故,此私想者非彼思想者。
——私想者
阿尔卑斯山与我的小学老师
阿尔卑斯山成为奥地利重要的观光、滑雪胜地。知道该山脉还是上小学时,大概是八九岁光景。教地理课的陈绪章老师是四川人,他眼睛极小,时常眯成一条细线,所以讲课时不够精神。我本不好学,陈老师的小眼更让我昏昏欲睡,但当他用四川口音说阿尔卑斯山时特别有趣,逗得同学们大笑。尽管我并不知道这座山有什么特点,在哪个地方,就凭陈老师的那句四川话,我竟牢牢记住了这座山。六年前我回乡时探望教了一辈子学,吃了一辈子苦的陈老师,他的腰已弯成了三四十度。见到陈老师的那一刻,我的心酸酸的。那天,我们师生还照了相,这是自上小学以来,我们几十年来唯一的合影。三年前,为工作所累,为四个儿女及四个儿女的儿女所累,陈老师走完了六十余年的一生。他终究不能再像阿尔卑斯山上的松树那样经风雨受霜寒了,他老了,到另一个世界休息了。惊闻此,除了悲伤,我多少对他的子女有些怨气。他们的不才、无能无为,让我的老师受了本不该承受的累与苦。陈老师“种了一辈子别人的地,却荒了自己的田”。
环境的作用很重要
郑兄在美国驾车,每逢行人,马上停下;挥手让其先行,每遇红灯,没有行人他也耐心等待,好文明啊!
郑兄回到北京,老刘仍坐他的车。此时在人车交错、毫无秩序的京城街道上,郑兄加快车速,放开粗喉,边骂边行。他那几声高吭的国骂、京骂,与此之前,判若两人。
是郑兄变了?是环境变了?
教授与小姐
到美院讲课,课间如厕,听见几个学生边“方便”边聊天。
甲:都上大三了,咱们还没见过Y教授,他可是学院里最有影响的艺术家。
乙:Y先生作品供不应求,又是大名人,哪里有工夫给咱本科生上课。听说他一年到学校不会超过两次,根本不教课了。
丙:靠,真不讲究。拿着学校工资,挂着学校教授头衔,却一点义务都不尽,还不如小姐,走台的拿走台的钱,坐台的拿坐台的钱。
作品才是自己的码头
老刘刚到南京,一位老画家多次托人捎口信,让他与之联络。最后一次老先生干脆直言:“小刘到南京了,是要拜码头的。”
老刘始终没拜码头,却在几年内创作了大量作品。
前不久,听说那位老画家苦苦经营了几十年的码头如今摇摇欲坠,昔日的朋友们反目成仇。老刘注视着几年来的作品,无限感慨:俺的码头安在?
用心创作的作品将永远是自己心灵的码头。
病从口出
老刘与记者肖聊天,说及刚刚策划的展览,慨叹:“现在有些高校的教授对待学术活动很不认真,这回在筹办展览中我退了三位教授的作品。”
隔日,肖记者在其任职晚报刊出文章,标题为:全国展览拒绝三位教授级画家作品入展。领导打来电话:“老刘呀,做事要低调,画展已经办了,何必再说这样的话呢?刚才已经有位画家来电话,说你太狂了。”
老刘郁闷,就发短信给肖:“看了你的文章,我从椅子上跌下摔伤,正在医院抢救。”
肖:“骨折否?”
老刘:“粉碎性骨折。”
肖:“找专家接!”
老刘:“教授级医生均拒绝出诊,只有见习医生在忙着救我。小护士说,今后可不敢乱讲话,得罪人啊!”
朋友
收藏家董兄打来长途电话,问:“您在忙吗?”
俺答:“在画室画画呢。”
问:“您总一个人在画室忙,不寂寞吗?”
答:“习惯了,也就不感到寂寞了。”
问:“有人陪吗?”
答:“艺术之道其实也是寂寞之道,陪俺的是作品与绘画工具,比如手套、画笔、刻刀。”放下电话,戴上这双伴随俺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的手套调油彩,对它一下涌起了感激之情。因它帮忙,才能使画面洁净,戴上它调色、挤色、刮去干掉的色、清理调色板。有时还戴着它裁木刻板,用砂纸打磨木板。它的身上沾满了油墨、油彩、蜡灰、粉尘,但它却越来越受用了,因为身上厚厚的复合物,戴上它,手上不会再浸染水与色。这副手套已然成了俺亲密的朋友,它饱经折磨,任俺蹂躏,已经有了厚厚的“包浆”。
有一回吃酒后进了画室,俺戴上它调墨,对它讲起话来:“朋友,你寂寞吗?”它不语,俺又说:“哥玩的这般手艺就是寂寞,兄弟你如果受不了,哪天俺就把你打扮一下;挂在画室墙上,让来的朋友们瞧瞧你,你也是艺术品。”于是把俺的伙伴装入画框,挂在墙上。董兄出差时来喝茶,也颇为喜欢。他说:“其实那天打完那个电话,马上就后悔了。”俺答:“俺有时也真的会寂寞,但抬头看到这一对朋友,除了感激它为俺做了贡献,陪伴俺,同时,它也鞭策俺。它很普通,但俺及很多人离不开它。而艺术作品则不然,很多人可以一辈子没有。
自毁心情
老刘正在开车,手机响了,一位女士的声音:“您好,我是中国人寿小姚。”
老刘大怒:“我在开车!”手机掐了。
前方红灯,老刘看一个新来的信息:刘先生,今天是您的生日,祝快乐!刚才给您打电话的小姚。”
前方绿灯亮了,老刘惭愧的心却暗了下来。
乱弹琴
一位八十多岁老画家到南京办个人画展,主办方设宴款待。席间,老刘为了表达崇敬之情,举杯敬先生健康长寿。一位漂亮姑娘对先生说: “意思一下就好,您不能喝太多酒。”
老刘心想:先生女儿不仅漂亮,也懂事儿,知道照顾老人。夸夸她,先生一定高兴。于是张开乌鸦嘴:“先生,您女儿这么年轻漂亮,您真有福呀!”
话尚未完全飘出口中,老刘的脚已经生疼,是同事在踩老刘,并小声说:“那是先生的新婚太太。”
举座无语,老刘的脸烫烫的。
面子很重要
夏君是个爱面子的人,上世纪80年代大学毕业后被分到机关工作,工资虽然很少,但他有能力有热情,很快当上了科长。
大学班主任来了电话: “明天出差到B城,顺便看看你们这些同学,这批学生就属你能干,明晚就在你那见面吧。”
夏君要面子,在一个酒店订了包房。班主任如约而至,随行还有与他一起出差的五个同事。加上在本市工作的五个同学,再加上夏君夫妻,一共十三人就席。
那顿晚饭,花掉了七百元人民币,是夏君五个月的工资。那天晚上,夏君与妻子在床上都出神地望着楼板,辗转一夜未眠,他们是算着这个月如何节能减支。
尊重自己
一位把科长搞定的中年妇女状告单位招聘来的女士,科长厉声道:不愿干让她滚!
一位民营小业主训斥员工:你蠢得像猪!一点脑子也不长,一点思想也没有!
这两位被侮辱的女士回到家中,哪个不是丈夫的心头肉,孩子的主心骨,父母的掌上明珠。倘使科长被处长如此谩骂,小企业主被大企业家如此粗暴地训斥,不知他们会有如何感想……
尊重别人就是尊重自己。
温室里的鸟
女儿喜欢小鸟儿,就在花鸟鱼市买了一对。鸟笼挂在阳台窗架上。阳台有几盆鲜花,光线也好,鸟儿们很快适应了这个环境,早晨按时起床,歌声一片。每到中午,大概知道主人要午休,它们也不再喧闹。老刘一家人都喜欢这对小鸟儿。
可能在学校里受到了教育,一个周末女儿从学校回家,说应该让美丽的精灵重回蓝天,大自然才是它们的乐园。老刘经不住女儿再三开导,同意放生。
父女俩约好,打开窗,各自把手中的鸟抛向天空。一、二、三,两只鸟噼噼叭叭飞了起来,但也就几秒种的时间,有一只鸟重重地摔向大地,它已经不会飞了。
(摘自《私想者·刘言飞语》,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1月版,定价:39.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