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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2年09月01日 星期六

    变味的语言,让我们失去相互的尊重

    老愚 《 书摘 》( 2012年09月01日)

        一个个纯正的词汇,被折腾得生不如死。就像对规则法律各取所需一般,聪明的国人擅长从同一个东西里挤出不同的意思,直到彻底颠覆那个词的本意。近代以来,我们似乎容不得不变的事物。字也是有生命的,如果越来越多的字暧昧难辨,汉字使用者的生活也就难言其美了。

        一温泉开业,跟朋友前去尝鲜。大门口,身穿开叉旗袍,露出白皙大腿的迎宾小姐口吐莲花:“贵宾,您好!”朋友无所谓地点点头,我却很不自在。直觉这个词是不能这么用的,贵宾是一个集合概念,一般用在书面语里,而且局限于对第三方介绍客人时用。不知何时,竟发明出这么一出普及运动,替代了“先生”“女士”的传统称呼。性别通用,大小通吃,变成跟“老板”、“领导”、“老总”、“大哥”相类似的词语。    

        在这种称呼系统里,没有一丝真诚的意味,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标准化操作,发声者无心,听者无趣。久而久之就演变为一种讽刺感强烈的滑稽语,轻佻,戏谑。令人想起检阅者和被检阅者之间的套话。    

        字词本义急速丧失,或许是这个时代最炫目的标识。想想如下这些词汇的遭遇吧,默哀三分钟:小姐,同志,师傅,老师,爱。    

        过度使用是一个方面,比如:“亲爱的”、“宝贝”、“温馨提示”、“朋友”。这些本来美妙的称呼,一经滥用,就变成了一堆毫无感情的指代物,虚假做作。    

        不当使用往往跟人们的心态有关。比如“您”,常常听见年长者用这个字称呼年轻人,在很多场合,这个字成了称呼官员的专用媚语。自称过分的:比如“我们三位”,这或许只是随口应答,但能见出两种问题:一是自大,经常有人一进消费场所就大嗓门喊道:“我们三位啊!快点!”二是缺乏知识,分不清自称与他称的区别,这只能用于别人发问的敬词,不能自称。至于主持人把别人的父亲称作“家父”,就跟余秋雨将“致仕”当成做官一样,只能让人叹气。    

        称呼的不当仅仅让人有不适感,但语言的粗鄙化却令人难以忍受。最常见的是性别自称:我们女的,你们男的。这似乎已经跟“老公”——一个标明性别的称呼泛化为全社会女性时髦用语,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多人甚至能发出某种抒情的味道来。    

        至于骂人,那种大胆、直接、有力,简直令人终生受教。比如这句:“大叔,您到更年期了吧?我从不跟您这把年纪的计较。”一个三十郎当的女子,如此讽刺一位劝其小声打电话的中年男士。开黑车的骂不愿付高价的白领: “不拉你这种穷兮兮的!没钱你打什么黑车啊?”

        相对于这些话语,我最佩服的还是服务员的语言天才。

        在他们眼里,客人似乎是一个可被肆意戏弄的丑角,一个可以被无限压榨的提款机。比如:“您就点这几个素菜啊?不够吧?要不要来个我们店的招牌菜鲍鱼啊什么的?”那种腔调,看似恭敬,语调里充满调侃和戏弄:你吃得起我们的饭吗?    

        有女士和小孩在,他们一定会推销昂贵的饮料。请客者往往经不起这种将军,乖乖就擒。    

        就餐的过程,就是被搜刮榨油的过程。要来的酒水饮料,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全部打开,倒进每一个杯子里。逼着你再要。便宜的酒永远是缺货的: “要不你尝尝这个?不贵。”    

        话都很客气,尊称连连,敬语不断,但你明白,贵宾泛化的过程就是尊重贬值与消失的过程。这种“被尊重”隐含着一个前提,即:我们是把你当成有实力的人物,可别辜负了我们的美意。

        我们在一豪华饭店要了一盆小米粥,端上来的竟然是鸡汤米糊,说是熬过人参的。在吃过油腻的鱼肉,预备用喷香小米粥滋润肠胃的人,一大口粥下去,就被巨大的异味击倒了。  “我们这儿的粥一直是这样做的,客人们都喜欢的啊。”这句话是用来摧毁你的自尊心的,翻译过来的语言其实是——“你们真土鳖!”    

        饭店里的计数方式也是百花齐放。一港式餐厅一打饺子是十八个,一饭店一打榴莲饼的数量只有十个。“打”这个西式计数量词,已经被成功地本土化处理了。甚至一斤饺子是几个,不同饭店给出的数字绝对不一样,同一个饭店的服务员,可以给出绝不相同的答案,所以,你什么都要问清楚才行。    

        祖宗使出吃奶劲造出的汉字眼看着就变味了。一个个纯正的词汇,被折腾得生不如死。就像对规则法律各取所需一般,聪明的国人擅长从同一个东西里挤出不同的意思,直到彻底颠覆那个词的本意。近代以来,我们似乎容不得不变的事物。字也是有生命的,如果越来越多的字暧昧难辨,汉字使用者的生活也就难言其美了。

        (摘自《在和风中假寐》,新星出版社2012年5月版,定价:28.00元。原标题为《“一打”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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