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恋人

    “白色恋人”，一种普通的夹心饼干，但因一个浪漫的名字，让人的心情也在它甜香的味道中松软。于是，再多美好的回忆氤氲其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白色恋人”是日本北海道的著名点心。它的名字很浪漫，但其实就是一种夹心饼干，夹层的奶油甜而不腻，吃上一口，余香满口。凡是到过北海道的人几乎没有不知道“白色恋人”的。新干线临近札幌站的时候，车窗外就树立着“白色恋人”的巨幅广告。“白色恋人”始创于1976年，据说这款点心刚做出来的时候，正好是12月份漫天飞雪的日子。它的创造者刚刚滑雪回来，看着雪花，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白色恋人飘落下来了”，于是，这款点心便被命名为“白色恋人”。    

    前两天，一位北海道的日本朋友送给我一盒“白色恋人”，让我在品尝这一美味的时候，想起了很多年前的北海道之旅。当时是7月，是北海道最美的赏花季节，满山遍野的薰衣草、向日葵让你满眼都是缤纷的色彩。我一个人从东京飞到了札幌，第二天便乘坐观光小火车开始了我的赏花之旅。那是一辆专门为旅行者开辟的小火车，一张周游券在手，沿途各站可自由上下车，去欣赏一处处的“花田”。在小火车上，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老夫妇，闲聊中得知他们是从遥远的四国来北海道旅行的。他们从包中拿出了一盒蓝色纸包装的点心请我品尝，告诉我这就是北海道最著名的点心“白色恋人”。   

    日本人对点心有着浓厚的感情，应该说这与日本人的送礼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日本人送礼喜欢送一些很快就会消失掉的东西，比如点心、咸菜等食品或是笔、手帕这些用完就会丢掉的东西。正如日本人送礼时常说的那句话“一点小意思”，挑选礼品是那些能够消耗掉的东西。而中国人总喜欢送一些精心挑选的贵重礼品或工艺品，希望对方能通过礼物的贵重来感受自己的情谊。厚礼往往会让接受礼物的人产生一种亏欠之情，促使对方在自己需要帮助的时候予以回报。这样一来，友谊或交情也就在持续的交往中得到延续和加深。一般来说，日本人不希望因为礼品过于贵重而让对方徒增心理负担，正是因为体谅到对方的心情，才会送一些略表心意的薄礼，让双方都感觉轻松。不了解日本送礼习惯的中国人常会指责日本人小气。中日两国国民在交往中互赠礼品时，礼品在价值上的强烈落差也会让双方心情不爽。    

    点心在日语中写作“果子”，日本的点心大致分为日式“和果子”和西式的“洋果子”。“和果子”多为糯米做的点心，以豆沙馅为多，“洋果子”则有蛋糕、曲奇、饼干等。日本的火车站、机场、地铁站都有卖当地名点心的柜台，各地商业街更是少不了点心老铺，玻璃橱窗里种类繁多的点心让人赏心悦目。点心的包装也异常精美，有些独具匠心的包装精美得让人不忍心打开，连包装纸也舍不得丢弃。通常，点心铺会在点心盒里装有说明书，介绍店铺的历史以及点心的独特之处。几句小诗再配上精美的插图，很有文化韵味。出差或旅行的人一定会给家人、朋友、同事带上一盒当地点心，公司的业务拜访也会提上一盒点心。送的人会介绍这点心的特点，接受礼物的人也会满心欢喜地接受。大家围坐在一起，就着清爽的绿茶吃着点心，边吃边谈。点心能起到人际关系润滑剂的作用，不太熟悉的人在品尝点心的时候找到闲聊的话题，气氛顿时轻松起来，熟悉和亲密的人品尝着点心会感受到对方的牵挂。    

    中国人在日本待的时间长了，会入乡随俗，按照日本人的习惯买些点心送人。富山县高岗有一种叫做“返魂丹”的点心，因为那里自古汉方药非常出名，这种点心的包装酷似中药丸，故得名。有一次我从富山回东京时在车站买了一盒“返魂丹”，送给东京的一位大学老师。在他的研究室，他专门泡了一壶乌龙茶，与我一起品尝“返魂丹”。他告诉我，他夫人的老家就在富山县高岗市，但他却从没吃过这种点心。我们从“返魂丹”聊到富山的历史，又从富山的历史聊到日本文化，度过了轻松愉快的一个下午。  

    三重县伊势市最有名的点心是“赤福”，是一种包着红豆沙的年糕，纯手工制作，形状有点像饺子，豆沙也不是包在年糕里，而是捏置于年糕上，还有两个可爱的手印。保存期三天。它在日本的点心业久负盛名，凡是到伊势神宫参观的游客几乎人手一盒“赤福”，有的还会买上七八盒带回去送人。“赤福”和伊势的地名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说起伊势一定会联想到“赤福”。“赤福”总店就坐落在著名的伊势神宫外的传统商业街上，因为这家店铺太过有名，经常会出现顾客排队购买的景象。2000年我在松下政经塾研修的时候，曾和塾生们一起去关西旅行。那天一大早，我们便起身赶往神宫，在赤福店里品尝到了刚做出来的“赤福”：红豆沙馅是刚刚煮好捣烂的，年糕也是出锅后刚打出来的，软软的，冒着热气。三百多日元一套，托盘里有三个“赤福”外加一杯热茶。2006年我在伊势做访问学者时，经常散步去那条街，也常常会在这家老店歇歇脚，店铺里面有宽大的榻榻米可以供人休息。有一次，我和一位从东京来的好友在店里品尝 “赤福”，天空忽然起了一阵乌云，转眼就下起了小雨，雨越下越密。我们喝着绿茶，吃着赤福点心，隔着细如发丝的雨幕静静地看云、看对岸的青山、看五十铃川清澈的河水，感觉时间和空间都在那一刻停滞了。    

    真是不可思议，一片“白色恋人”饼干，竟能让我的思绪如此翩飞，回想起那么多美好的往事，并追忆那些曾与我人生的某个时点相遇又失之交臂的人……    

    （摘自《日本：我心中的花朵与伤疤》，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12月版，定价：3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