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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2年05月01日 星期二

    由四位老人辞世想到的……

    徐百柯 《 书摘 》( 2012年05月01日)

        科学院不是衙门,院士不是终身制官僚。我们期待60岁的中国科学院振作起十二分的神智,努力精进。

        98岁钱学森驾鹤西去    60岁中科院尚须努力

        2009年10月末的中国科学界悲欣交集。30日,中国科学院开了建院60周年纪念会,国家主席致贺信。此前一天,最年长的院士贝时璋辞世。此后一天,“科学巨子”钱学森故去。

        观瞻两位科学老人留给世人最后的容颜,令人怦然心动的是他们的眼睛。106岁的贝时璋和98岁的钱学森,历国运之变幻,阅人事之浮沉,观科研之拓展,一生不可谓不复杂,然而他们在个体生命行至终点时,却保有清澈的眼神。

        60岁的中国科学院,在人类科学共同体的生命中,大概只能算是青年(15岁的中国工程院,够算少年吗)。然而翩翩少年、英挺青年的姿态有几分?但见暮气沉沉更多。至于甚者,不仅少了一分年轻的意气,老年的世故、权谋、算计,统统都有。

        不苛责个人,起码如今这个科学共同体,和两位前辈对不上眼。清澈眼神若逼视,能榨出西装下面藏着的“小”来吗?

        “小”病有二。一曰境界低。贝、钱一辈科学家,对于国家民族兴盛之事业,念兹在兹,对于个人物化追求,看得寡淡。这样的人生,当得起“疏朗开阔”四字,也当得起“诚挚”一词。如今学者,包括不少院士,个人私心重压下,终日营营役役,实在有辱斯文。

        二曰气局窄。古老中国一旦开始现代转型,便有一批智者矢志追求最尖端的科学研究,其眼界和能力都是世界性的。钱学森的传奇故事,便是明证。如今学者,同样的,包括不少院士,自怯于开创性研究,自欺于低水平重复建设,自恋于课题、评奖,广阔的科学田野活活被切割为私家耕种的一亩三分地。

        作为中国科学共同体的机构形态和水准象征,科学院(包括工程院)有诸多成果,也确有巨大贡献。但对于“小”病,它显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政治性的驯化以及利益上的交叠,使得科学院越来越失掉它本来的面目,越来越像一个政府机关。

        60岁的中科院迎来许多祝贺,祝它有更大的发展。这一点其实并无疑义,发展是必然的,但发展方向和发展品质便大有讨论的空间。结构性失误不除,体制性积弊不除,“小”病不除,下一个甲子的科学院,只能是越发展,越显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越呈南辕北辙、缘木求鱼。

        须知:科学院不是衙门,院士不是终身制官僚。

        衙门化的科学院和官僚化的院士,已经开始伤害这个机构和这一称号在社会中的美誉。作为中国科学院原学部委员、中国工程院院士,钱学森的去世又带走了几分公众对院士的敬意,又消褪了几分科学院、工程院的神圣光环。看那漫天的纪念和致敬,如果不是对中国科学界现状的嘲讽和批判,至少应该理解为对中国科学共同体的鞭策和期许。

        钱学森这个名字,代表着科学家在公众中享有的荣耀,也代表着中国科学家在世界科学史上享有的荣耀。他的去世,给科学院、工程院以及堂堂院士们提出一项挑战:如何能使得这份荣耀不归于消散、不归于虚无?如何去赢得新的荣耀——既在全球科学共同体中,也在全体国民的心间?

        相比钱学森,贝时璋的离去显得寂寥。于公众层面,这无可指摘——普通民众的科学认知,需要的是明星,而钱学森的传奇经历,注定了他会成为这样的明星。我们所期望的,是贝时璋的辞世在科学院里、院士圈内、整个科学共同体中,不要太过沉寂。

        院士们有义务使这位前辈的去世变得重要起来,他总结自己治学80年的心得,概括为“志勇恒爱”四字,即目标远大、一往无前、百折不挠和乐此不疲,堪为科学界座右铭。中国科学院有义务使这位元老的去世变得重要起来,因为他是大陆最后一位中央研究院首批院士,1948年那场空前(或许也有绝后之憾)的院士评选,承载着一种弥足珍贵的非政治化、非利益化的科学院组织状态。

        切记:科学院不是衙门,院士不是终身制官僚。

        我们期待60岁的中国科学院振作起十二分的神智,努力精进。

        谁为季羡林任继愈二先生撰墓志铭

        假设一下,如果季羡林先生独驾鹤西去,堪为他撰写墓志铭的,大概是任继愈先生。而如果独独任先生故去,其墓志铭由长他5岁的季先生来做,也再恰切不过。然而事实是,二位先生在同一天辞世。

        谁来为二老撰写墓志铭,谁能做这两篇文字?细想,无解。

        最近几年,两位耄耋老者之于我们这个社会,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存在。这一层意思,以国家总理自2003年以来五次看望季羡林先生,彰显得最为明显。

        文化的传承需要仪式性。这也是为什么尽管本人或坚决请辞或淡然不应,公众还是习惯为他们戴上“国学大师”的冠冕。任何一个文明,总需要个体的可感的存在,来接续某种抽象的群集的传统。但考察这些年来社会对二老尤其是季先生的态度,则难称正常。过于虚无的尊崇,并不能增加文化老人的荣耀,也无法证明传统的活力——甚至恰恰相反,它表征着这种传统在当代是多么地缥缈、脆弱。

        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被其时代所理解,中国幽深的文人传统中,有一条标准可作判定:在他身后,是不是有一篇“真正”的墓志铭。远的不说,与季、任二先生都有关系的陈寅恪、胡适二先生,一位撰写了一篇世人传诵的碑铭,另一位则获得了一篇深情凝重的墓志。

        陈寅恪作《王观堂先生纪念碑铭》,文中论思想自由之真谛曰:“先生以一死见其独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论于一人之恩怨,一姓之兴亡……先生之著述,或有时而不章。先生之学说,或有时而可商。惟此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胡适墓志由其友人毛子水撰写:“这个为学术和文化的进步,为思想和言论的自由,为民族的尊荣,为人类的幸福而苦心焦思,敝精劳神以致身死的人,现在在这里安息了。我们相信形骸终要化灭,陵谷也会变易,但现在墓中这位哲人所给予世界的光明,将永远存在。”

        陈寅恪以比肩王国维的思力、学力、笔力,为王之死赋予了接续与提升中国人文传统的意义。毛子水学术分量远不及胡适,但他堪称真正的“胡适之的朋友”,他对胡适有准确的把握,有理解之同情。

        那么,在如今这个寥落的时代,谁来为季、任二先生撰墓志铭?以学问论,无解。以气度论,无解。以性情论,无解。仅以理解论,还是无解——若真的理解,便不会如此喧嚣地待他们。

        (摘自《民国风度》,九州出版社2011年10月版,定价:29.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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