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不生病呢？但如何看病还真有点学问，琳琳求医的故事或许能对您有所启发。
小蒙童跟对师父，离成功只有半步路；
大毛病找错医生，距殓房不过一门隔。
“不是说好要唱三首吗?怎么两首就下来了?”经纪人气急败坏地冲过来。琳琳没说话，突然背过身蹲下去，捂着脸哭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心里很急、很慌、很想逃……就下来了。”隔了几秒钟，睁着红红的眼睛：“再不下来，我就会晕倒在台上了。”
经纪人吓一跳，过去摸摸琳琳的额头：“不烧啊!”
“可是我的心跳得好快!”
经纪人拉过琳琳一只手，把脉，天哪!快得像机关枪似的。
琳琳近来确实不对劲，非但瘦了一圈，而且总出状况。
像是昨天那场演出，前奏完了，琳琳居然没开口。幸亏乐队张老师反应快，又重复了一小节，琳琳才跟上，可又老是走音，好像气不足。
现在知道了，因为她心跳太快，造成气急。
可是为什么突然出这毛病呢?她又不是没见过场面?过去两年，由歌唱比赛胜出，一路爬，歌唱得愈来愈好、人也愈来愈漂亮，公司已经请专人为她写歌、舞群跟她配舞，打算“力捧”了。
当天晚上经纪人就拉琳琳去医院。
“不要嘛!不要嘛!”琳琳推，“我已经找好了一个医生，约好明天去，是我妈妈朋友介绍的，美国刚回来的心脏科名医。”
“干你们这一行，最容易出这毛病。”名医才听完琳琳诉苦，就笑道，“我见多了!八成因为长期精神紧张造成的心跳过速。”拍拍琳琳：“不过，慎重一点好，我还是先给你做个心电图。”
心电图出来了，除了心跳快，看不出什么问题。
不过名医毕竟不同，一边看心电图，一边说：“心电图虽然好像没问题，最好还是做个断层显影。你跟前台约个时间，早上来，穿运动服、球鞋，因为要一边跑步一边测量，还要做断层的扫描，看看有没有哪条血管不够畅通。”
琳琳立刻约了时间，还签了志愿书，因为要打显影剂，可能有些危险。
断层扫瞄的报告出来了，是张照片，黑底，上面一格一格红红黄黄蓝蓝的颜色，原来是心脏里血液流动的样子。
“漂亮!”名医指着报告说，“你瞧瞧!多漂亮!显示心脏完全没有缺氧的情况，这是我从美国进口的新机器，它说没问题，就没问题了。”一边点头，一边送琳琳出去，还大声说了一遍：“漂亮，漂亮!人漂亮，心也漂亮!”
外面候诊的人全听见了，大家交头接耳地议论：“那是琳琳耶!琳琳也来看他。”
确定自己是因为长期演出、赶场、上媒体，压力太大，造成不自觉的紧张。拿着名医开的药，琳琳觉得安心多了。
问题是“安心”是一回事，“心不安”还是存在。吃了名医开的镇定剂固然心跳慢了些，但是浑身乏力，老想睡。
“这是当然的，尤其你刚服用，镇定剂嘛!”每次琳琳抱怨，名医都安抚她：“你放心!这药已经出来二十多年了，很多演艺人员都吃，没什么副作用。”
不过琳琳还是心悸，甚至莫名其妙地冒汗，好几次在台上，因为手汗，滑!把麦克风掉在地上。
当然也可能因为手抖，好几次拿着高脚杯，里面的酒都洒出来，琳琳才发觉有手抖的毛病。
手抖愈来愈严重，造成更大的不便，好几次琳琳在家自己画眼线，都画到眼球上，所幸在公司有化妆师刘小姐。
不过刘小姐有一天一边为琳琳画眼线，一边嗫嗫嚅嚅地对琳琳说：
“你最近的眼睛好像变得比较大。”
“真的吗?真的吗?太好了!”琳琳笑答。
但是琳琳私下照镜子，可没笑，她确实觉得眼睛比以前大了，只是大归大，因为她眼睛原来就不小，现在看起来反而有点大得吓人。
对于琳琳手抖这件事，名医也没在意，还笑道：“麦克风，同一个姿势，拿久了，当然会抖!我跟我在美国的太太打越洋电话，话筒拿久了，手也抖。”
名医倒是给琳琳又换了几种药，有一种小小草莓色的药丸，跟琳琳妈吃的一样，应该是治血压高的，也开给了琳琳，说是能治心跳过速的毛病。
名医看病也有过速的毛病，问题是他不快不行。自从琳琳去，诊所里的病人一次比一次多，而且每次琳琳就算戴着深色的太阳眼镜，才进门，就会被大家认出来：
“瞧!琳琳，琳琳!”还有人早准备好纸笔，请琳琳签名。
这一天，琳琳看完病出来，到前台付钱，忘记把太阳眼镜戴上，柜台小姐一边打计算机，一边盯着琳琳笑。收完钱，居然从柜台后面绕出来，说正好有事，可以跟琳琳一起下楼。
进电梯，里面只有琳琳和那小姐两个人。临开门，小姐突然对琳琳说：“琳琳小姐，您是不是该去看看新陈代谢科?”又赶紧叮嘱琳琳一句：“千万别让我老板知道。”
琳琳去看了新陈代谢科的医生。
医生先把脉、量血压、摸摸脖子，又叫琳琳把眼睛闭上，双手伸出。再拿了个仪器，架在琳琳脸上，从侧面量眼睛。叹口气：
“虽然还没验血，但我看你八成是甲状腺功能亢进。这绝对不是一天、两天了，眼睛都凸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早来?”
[想一想]
不见“舆薪”的名医
琳琳的甲状腺功能亢进，很快就治好了。她的气不再急、心不再乱跳、体重不再减轻，只是，她凸出的眼睛再也无法复原。
她的MV停拍了、广告不见了，不得不退出歌唱演艺圈，而且背后得到个“金鱼眼”的外号。
问题是，正如新陈代谢科医生说的，为什么她不早去检查?
连诊所的柜台小姐都看出来了，名医为什么不知道?
名医有没有为她验血?验血时有没有查T3、T4、TSH?大概一个刚上医学院的学生，都猜得出这心跳过速有可能是“甲状腺功能亢进”造成。
为什么名医一直没发现?
我们宁可相信那名医是“明足以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而非图琳琳的诊疗费和宣传效果。
尽信医不如无医
尽信书不如无书，尽信医不如无医?医生也是人，只怕他比一般人更忙、更累、更容易犯错。
如果你一味相信他，对吗?
琳琳自己和她的家人为什么没看出来她的眼睛愈来愈凸？
可能因为家人每天见面、自己又总是照镜子，那一点一点的变化，看惯了，没见出来。
也可能就算看出来，大家心想反正有名医在负责，何必多操心?
于是一个糊涂医生(可能)，加上一群信他的“大名”和“医术”的病人和家属，造成了难以弥补的错误。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报销了。
他只往他家想
医生常会“不见舆薪”，愈是专科医师愈可能如此——你来看我这心脏专科，八成与心脏有关。
他怎可能先往“新陈代谢”科去想?
胃痛，你去看肠胃科，他也八成先往肠胃想，给你开药、为你检查，还可能给你做胃镜。搞到后来，才想到你是心脏有问题，由于心痛，带得胃痛。
搞不好，你胃没治好，心脏病发，死了。直到你死，你和你家人都没想到你的胃痛是心痛。连那肠胃科的医生也可能以为你没再去看他，是他为你治好了。
没想到你尸骨已寒。
留住好病人
各科医生往自己那科想，还有个原因——如果他不把你往自己那科带，你这生意不就跑了吗?
连那捏脚的师傅都可能对你说，你脸色泛黄，肝不好，由他好好捏捏脚底的某个穴道就成了。于是你不赶快去看肝胆肠胃科，却天天跑去捏脚，直到肝硬化成了肝癌，才警觉。
请别怪那捏脚的，换作你是他，你能说“我这一看、一捏，猜您是肝有毛病，快去看肝胆肠胃医生，别来捏脚了”吗?
这种人不是没有，但是少。如果你碰上，无论他说得对不对，都得感谢他，因为他“无私”。
杀鸡何妨用牛刀
谈到私，医生除了把你留住，还有个情况，是当他诊所新进了什么机器时，他八成要把你的病往那机器上想。
这道理很简单，你新买件衣服，当然会比较常穿。
其次，他新买这机器，当然是有必要，表示机器管用。
再其次，你想想!那机器得花他多少银子?如同刚买辆新车的出租车驾驶，多半会拼命开。
为什么?
为了快点把本钱赚回来。
医生也一样啊!琳琳做个断层显影，多少钱?
只要有时间，恐怕医生会把他有的心电图机器、跑步机、超音波……全为琳琳做了。不做白不做，多做一项他就多收一项费用。
正因此，许多心脏科医师，只要知道你有钱、有保险，动不动就给你挂上个机器，监测24小时的心电变化。
反正你付钱嘛!反正有全民健保嘛!
谈到这一点，请不要怪医生坑你。
要知道，多少难查出的毛病，就因为这多此一举的检查，硬是查出来。
所以有全民健保的台湾，“医生开单，全民买单”，许多“鸡婆医生”救了不少在欧美先进国家不太可能早期发现的病。
只是碰到这种要为自己诊所或医院多赚点钱的医生，你一方面要感恩，一方面得想想会不会像琳琳一样，在这里花太多时间，误了病?
哪个医生没私心？专科医生为你做一堆检查，还有个原因——他如果不为你好好检查，改天你在他那一科出了问题，他怎么交代?
你来看心脏科，他没为你好好检查，放你走了，接着你心肌梗塞死掉，他砸不砸招牌?挨不挨告?
但有一点，你必须知道，就是每个医生都可能偏心他自己的“码头”，非万不得已，他不会“长他人的志气、灭自己的威风”，把你往别处推。
没错!出车祸，你五脏都移位了，送到他的医院，他明明设备很好，却可能介绍你到其他医院。
他是逃避，不想你死在他医院，或懒得花力气，而且吃力不讨好。
但是当你可能骨质疏松，而他诊所里有架小机器，叫你伸出胳臂，就能扫描的时候，他会主动对你说“对不起?我这机器只能扫描局部，你最好去大医院做全身扫描”吗？
结果改天，你摔一跤，把骨盆摔裂了，才发现自己的骨盆早就有骨质疏松的问题。
而且就算他是大医院的医师，譬如你去做“××拉皮”，他明明知道隔壁一家的机器更进步，花的时间少，又比较不痛，而且效果更“深层”。
他会主动告诉你吗?
[良心的建议]
看病时少说废话
我在《把话说到心窝里》这本书里说过，许多人在看医生的时候都犯了个毛病——说太多话。
对医生说自己的问题当然没错。错在许多人明明是去看医生，自己却在扮演医生。
譬如你胸痛。一见医生就说这是老毛病了，每次提了重东西，就会胸痛。前天刚旅行回来，大概提行李，伤到了。
如果你这么清楚，何必去看医生呢?你看医生就是因为自己不确定，当你这么确定地先“自我诊断”，不是矛盾吗?
结果原本医生听你说胸痛，应该往胃、心脏、甚至“食道”想，说不定要求你做许多进阶检查。而今听你自己说这是老毛病，他可能就忽略了。
要知道，医生病人太多，他本来就不太可能为你细看。更重要的是，医生判病，常常要把你的“病史”，甚至你家族的病史，作为重要的参考数据。
你家族有直肠癌、乳癌的病史，几个直系旁系血亲都是这么死的。当你告诉医生，明明没什么病，他也可能要求你定期检查。
相对的，当你对医生说这是几十年的老毛病，每次都如何如何就好了的时候，医生很容易就放松防线。
所以记住：看医生的时候，只说自己的病情，其余的话少说，由“他”去想、去猜、去发现。等他检查完了，如果没有想到你“自己猜想”的问题，你再提出来。(这很重要!你可以不先提，但千万别到最后“忘了提”。)
有病先找家医科医师往更上一层想，很可能你在找医生的时候，已经犯了“自我诊断”的错误。举个例子，如果前面故事中的琳琳，不是一开始就去找那心脏科的医生，而是去找家医学科的大夫，很可能结果完全不一样。
什么是家医科?
家医科的医生是什么科都看，也可能什么都不专精。
他可以给你看看喉咙有没有发炎、摸摸淋巴有没有肿大，压压肝脾肾脏有没有异常，听听心跳呼吸有没有问题，量量血压有没有不对。
他也可以帮你抽个血、验个尿，甚至照个简单的超音波、测个一般的心电图。当他发现有问题，需要进一步检查的时候，则可能把你介绍给其他专科的医师。
也可以说，家医科的医生是负责“把关”和“过滤”的，把那些“没什么事”，却爱大惊小怪的病人“挡下来”；也把自以为没什么事，却可能有大毛病的人“移上去”。
正因此，许多美国的保险公司规定，任何人看专科医师之前，先得去找家医科的医生，通常也就是你选定的“家庭医生”，由那医生开转诊单(Referral)，才能去看专科医师。
问题是，在国内人们常有个错误的想法，认为家医科的医生太“家庭化”，于是像琳琳一样，先“自作主张”，直接找专科的医师。
岂知家医科医生能以客观的立场，做整体的检查、全面的怀疑。如同打仗之前，先整个了解地形。如果琳琳一开始去看家医科，很可能那医生会先给她验血，或直接介绍到内分泌科、心脏科，甚至精神科。
琳琳先去看过这三科，还能不早早发现甲状腺功能亢进吗?
家医科的限度
但也不是说什么病都非找家医科。
今天你眼睛红肿，当然可以直接找眼科；你鼻子发炎，当然可以直接找耳鼻喉科。如果都先去找家医科，可能多跑了冤枉路，也可能因为家医科的医生不够专门，给你开出的药，不能见效。
所以家医科的医生能看到什么程度，成为一门很大的学问。也可以说，家医科的医生必须“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当他发现自己没有能力应付的时候，不可以勉强，而应该立刻把病人介绍给专科医师，以免延误了病情。
专家就是专家
举两个最近发生在我身边的例子：
我的女儿在树丛里玩，大概碰上了毒藤，皮肤红肿起来，我不确定，带她去小儿科医生。
医生看了又看，还把另一位医生也叫来看，仍不能确定是不是毒藤造成，于是介绍我把女儿带去皮肤专科。
女儿走进皮肤科医生的诊疗室，刚进门，还距离一丈开外呢!那医生居然已经很确定地说：“碰上毒藤了!”
家医科与专科的联合诊断另一个例子：有位家医科医生的太太，眼睛突然觉得模糊，丈夫不能确定，要她去找眼科医生。眼科医生放大瞳孔之后看了又看，还不确定，又介绍给很远的另一位“视网膜”专科医生。视网膜医生一看就说网膜血管破裂，还有轻微的剥离，立刻用镭射做了手术。
这位医生的太太回家了，对丈夫说视网膜血管有破裂。丈夫先一怔，立刻给太太验血糖。结果出来，他太太居然血糖奇高。可能因为糖尿病造成网膜血管硬化、破裂。
从此，她控制饮食。
知之为知之
从以上这两个例子可以知道，家医科医生必须自知不足，及时把病人介绍给别的专家。
别的专家，还可能“自知不足”，再把病人介绍给更专门的医师。
专科医师就是专科医师，一般医生许久都不能判定的病情，专家很可能一眼就看出来。但是，那专看“视网膜”的专科医生，除了视网膜，常不看其他眼疾。也可以说，可能你眼睛其他地方出问题，找他是没用的。
至于家医科的医生，虽然不像专科医生，对“某一小项”特别精通，却能综合整理，做出关键的判断，发现那些专家没发现的问题。
最后让我再强调一次：
“家医科”与“专科”都非常重要，他们一样伟大，但是同样有限!
[保命要诀]
给病人的建议：
1.除非很明显的眼睛、鼻子或牙齿毛病，你可以直接找专科医生。当你不能确定哪里出问题，最好先找家医科的医师，作个整体的检查与评估。
2.少给自己诊断、少指导医生看病、少教医生开药(除非是慢性病的长期用药)。
给医生的建议：
1.家医科的医生要客观、要知所进退，能治则治，不能治就尽快转给最恰当的专科医生。
2.专科医生碰上“直接找来”的病人时，必须做整体客观的检查，往不同角度去怀疑，不能只往自己专精的“那一点”上想，以免“见木不见林”。
（摘自《我不是教你诈5——医疗真实面》，文化艺术出版社2011年1月版，定价：20.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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