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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1年06月01日 星期三

    日读一万与夜写三千

    高为 《 书摘 》( 2011年06月01日)

        认识几位“牛人”——一夜能写三千字,这么说还不确切,应是夜夜能写三千字,起码他们是这么要求自己的。

        第一位牛人跳过好几次槽,折腾来折腾去把自己的档案跳丢了,也不太在意,顺势成了自由人。我认识他的时候,这位老兄正在一家杂志社打工——当编辑。同事说他每天夜深人静时三小时写三千字,而且全是用手写!写得中指都有些变形了。我一听不由得肃然起敬,惊叹不已——三小时他愣能写三千字,而且夜夜如此!神啦!三小时我抄一千字都很勉强。尽管只见过两面,他还是颇为不满地脱口而出质问我:咋这么慢呢?!惭愧惭愧!    

        此仁兄擅长写纪实文学,报纸、杂志上总能见到其大名。后来杂志社大换班,他又失业了。好在他有夜写三千的本事,不至于太狼狈。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不知他现在是否还用手写。去年突然在电视上看到了他,正在接受记者采访,介绍他写的一部大实业家的传记,语言朴实无华,确实是文如其人。我祝他的三千(文)都能变成一万(钱)!

        第二位牛人是个处级“冒号”,手下几十号人马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得操心,整天还要上工厂,下农村,跑机关,指导工作,指点创作,作汇报,听汇报,开会,上电视做嘉宾,举办活动当评委等等等等,忙得不亦乐乎。哥们儿们不无夸张地说,他的朋友遍天下,走到哪都能碰到熟人。这种情况我就目睹了几次:大伙正喝酒呢,忽然邻桌有人同他打招呼,或他同邻桌的熟人寒暄。这么一位超级忙人,不管回家多晚,也要写够三千字!用另一位作家的话形容:嘴比手快,脑子比嘴快,说话像打机关枪。

        这个冒号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没见他发过火。一次朋友们去郊县玩,晚上就不回来了。此公因为第二天一早要带队参观,吃完晚饭不顾大家的一再挽留,自己打车又回了市里!即使这么忙,中短篇、长篇小说还是不断问世,不能不说是奇迹。我想,这很大部分要归功于他夜写三千字的计划和恒心。

        第三位牛人是个地级市冒号(局级?处级?),也是我一位朋友,管的人和事就更多了,甚至连招商引资都管,全国到处跑,有时一不留神就跑出了国。业余时间还上网当版主。他是否夜写三千字没听他说过,但他已经出的十本书在那摆着,包括经济论文集、报告文学集、散文集、随笔集,那能是什么时候写的呢?没有夜写三千的本领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在香港工作时,此冒号一天写好几篇文章(最多时一天写七篇,同二战时苏联的著名作家和记者爱伦堡有一拼),在甲报刊登正方观点,在乙报刊登反方观点,自己跟自己干仗,挑起争论在暗中偷着乐,练就了反复辩难、下笔千言、倚马可待的本领。举凡政治、经济、哲学、文学、社会、妇女问题、婚姻恋爱等等等等,没有不能写的。此公也是语速极快、思维敏捷。白天忙得团团转,什么时候写作呢?只有晚上。

        在下年过五旬,主动写的文字拢共不到二十万,年均四千,与夜写三千相比,不啻天壤之别。夜写三千,是打死我也达不到的目标。能达到此目标的人不会很多,但能够日读一万的人不会太少。

        我们的第一位胡总书记嗜书如命,手不释卷,号召我们要读一亿字的书。我算了一下,如果一天读一万字,读完一亿字需要三十年。如果每页五六百字,一万字也就十七到二十页的篇幅,只要想读,人人都能够办得到。

        作为职业读者——编辑,别说日读一万,就是日读两万也不多。读得多了,自然就有写作冲动。“某些书仿佛能迸溅出琼浆玉液,使我们陶醉,使我们受到感染,敦促我们拿起笔来。  (帕乌斯托夫斯基《金玫瑰》)”不仅好书能诱使我们写作,烂文也会刺激我们动笔。1990年我去北京参加英语四、六级作文阅卷,看到某些文理不通、缺胳膊短腿的文字时,忍不住就想拿起笔来替考生们写。

        职业读者退休后还没读够,就心满意足地当起了“读家”——随心所欲,想读什么读什么,想读多久读多久。安徽一位同行,出过四本书,都是读书笔记,现在把以前没时间读的书细心读来,欣喜非常,赞扬《中国近代史上的关键人物》是思想性、资料性、可读性俱佳的杰作。说不定她又会写一本读书随笔。我以前在大学的一位同事,职称还没解决,但他毫不在意,每天博览各种图书,自得其乐。对此,我完全理解。我也在盼着能从职业读者晋升为“读家”。

        对于业余作家、非职业读者来说,日读一万或夜写三千固然很牛,要是既日读一万又夜写三千那就更牛了。但如果反过来,日读三千,夜写一万,那就更更牛了。一著名教授兼作家对同事评论他们的院长:写的书比读的书多,引起哄堂大笑,成了经典的名言,也成了持久的笑谈。比这位院长还牛的是那位向央视要求正当权益而被封杀多年的著名笑星:我不读别人的书,我只想写书给别人读!瞧瞧人家!瞧这气魄!

        叶兆言撰文引用张謇的话:30岁以前读书,30岁至70岁做事,70岁以后做不动事了再读书。这只适用于张謇这种绝顶聪明又有办事能力而且长寿的天才(闹着玩就中了秀才,临时抱佛脚又点了状元,几千年恐怕就这么一位)。对于我辈凡夫俗子来说,读书是终身的事,而这终身,谁知道是70岁,还是60岁,或者50岁?人生苦短,最好从现在开始,日读一万。一过30岁,我就边读边忘了。所以叮嘱女儿读书要趁早,年轻人记忆力好。尽管书中既没有千钟粟,也没有黄金屋,更没有颜如玉,但读书自有至乐,不足为外人道。

        钱钟书先生说:  “大抵学问是荒江野老屋中二三素心人商量培养之事,朝市之显学必成俗学。”真正的读书就是为了读书而读书,是自娱自乐,没有功利性,没有目的性,所读的书都是“无用的”。对读书的爱是无缘无故的。言必称希腊罗马不应被嘲讽,恰恰相反,应当被推崇,得到普及,因为那是素养,是素质。

        1933年,爱因斯坦曾应邀为大学新生的出版物《小帽子》写过一段话:“……永远也不要把学习当成是一种任务,而只应看成是令人羡慕的机会,这个机会使你为自己的快乐而去认识精神王国中美的事物所具有的解放力量,还使你将来为社会做有益的工作。  (《爱因斯坦短简缀编》72页)”

        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而不是工作方式。“为……而读书”,境界就低了一等。为了考本、出国、晋升而死背章程,突击外语,狂啃数字,那都不是读书,确切些说,那是为别人读书。子曰: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  (古代学者的目的在修养自己的学问道德,现代学者的目的却在装饰自己,给别人看)此是正解,下段是戏说。

        只读不写的人,有点像刘海戏金蟾的金蟾,只进不出,自私自利自满自足(“古之学者为己”)。只写不读的人,颇似伟大的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只出不进,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今之学者为人”)。

        如果日读一万不是了解科学民主,而只是反复读《资治通鉴》,以至于读了十多遍,掌握的是帝王驭臣愚民术而不是世界大势进步潮流,那这样的好学还是少一点的好。倘若夜写三千都是无病呻吟,与艺术、现实、民生无关,一边充分享受民主,一边竭力鼓吹独裁,东食西宿,一身二嫁,形神分裂,学问再多,也是猪油糊住了心眼,书都读进了臀眼;本事再大,恰如张飞痛骂的吕布:丧心病狂的“三姓家奴”——转益多爹是汝爹,那这样的勤奋没有也罢,否则著作等身无异于垃圾遍地,不能造福自己,只会贻害人间。

        (摘自《书缘与人缘》,北方文艺出版社2011年1月版,定价:28.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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