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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摘 2011年01月01日 星期六

    老舍的吃喝喜好

    王志坚 卢小溪 《 书摘 》( 2011年01月01日)

        老舍用自己的笔,用自己的心,以自己对北京的无比热爱,描绘出一个真实而又理想的北京,一个现实而又诗意的北京。于是,老舍的名字,老舍的文字,老舍的饮食,也因此成了北京的象征、北京的符号。

        下小馆

        这里所说的下小馆,是指解放前和解放初期的概念。那时,下小馆,对老舍来说,是意味深长的一件事,起码有两层含义:一是会友。在小饭馆一坐,要上几样可口的菜,谈话叙旧,无拘无束,越谈越热乎。下小馆比正式摆宴席要舒畅得多,因为它随便,并不专为吃。二是品尝风俗。从这个角度上讲,老舍带朋友下小馆,颇有点采风和欣赏艺术的味道。于是,下小馆也成了老舍的爱好之一。

        老舍26岁到英国当教师时,写的第一部长篇小说《老张的哲学》中有句格言:“美满的交际立于健全的胃口之上。”老舍的肠胃不甚健壮,在英国的时候,因为常常不能按时吃饭,得了胃下垂,并患有神经性肠炎,碰见油腻、牛奶、生冷,都很难招架,甚至,东西还没进嘴,光是想一想,就有饱肚的感觉。在他眼里,最好吃的:早饭——豆浆油条,午饭——炸酱面,晚饭——酱肘子夹烧饼,还有小米粥。一日三餐,他很能将就,只要能按时吃饭就成。

        如此看来,下小馆,最多的是为了别人。这一点,在老舍许多朋友的回忆中,都能找到根据。像巴金、曹禺、臧克家、吴祖光、新凤霞、碧野、萧涤非诸先生,都曾在文章中提到老舍下小馆的事。

        1935年的一天,老舍在青岛与萧涤非教授下馆子小酌。萧教授自带一只聊城熏鸡当下酒菜,老舍品尝后赞道:“别有风味,生平未曾尝过。”当得知这个聊城特产尚未命名时,老舍便说:“这鸡的皮色黑里泛紫,还有点铁骨铮铮的样子,不是挺像戏里那个铁面无私的黑包公吗?干脆就叫铁公鸡。”此事传开后,聊城的熏鸡也就得了“铁公鸡”的绰号。

        在武汉和重庆的时候,老舍全靠写作谋生,生活相当艰难。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老舍卖掉一身衣服请客的事,也是有的。譬如,老友罗常培先生由昆明来到重庆北碚,老舍便有此举,一时传为佳话。

        老舍被朋友请饭,也是常事。

        一次是1941年他到云南,遇到了杨今甫、闻一多、沈从文、卞之琳、陈梦家、朱自清、罗膺中、魏建功、章川岛……诸文坛老将,到吃饭的时候每每是大家一同出去吃价钱最便宜的小馆。这些教授当时极穷,即使是最便宜的小馆常吃也请不起,于是便轮流地把老舍请到家中,或包饺子,或炒几样菜,或烤几罐土茶,一谈就是几个钟头。

        另一次是1942年11月16日,郭沫若在重庆天官府举办50寿辰宴会,实为文化名人大聚餐。参加者需缴10元钱。每次菜未落桌,盘底已空空如也。文人无形,筷子已不足为武器了,而愉快胜任的莫过于两双手的“五爪金龙”。老舍的食鸭滑稽表演,让前贤刘伶自愧弗如。此种吃法戏称“闪击”,对付闪击的办法就是“游击战”,所以老舍到处游击,但不能白食,故每桌去猜拳,而猜拳又妨了吃菜,所以等到老舍伸出手去吃鸭子时,只剩骨架了。有个文友捉弄他:“舒先生请吃鸭吧!”老舍近视眼在鸭架上水漩涡般打转,接着一本正经地说:“怎么,今天厨子的火功太好了,我在研究解剖学呢!”次日清晨快报载道:老舍先生以其“对鸭骨头的解剖,表演了老舍式的豪放与幽默,胜刘伶、赛李白”。

        1946年2月,老舍到上海。根据叶圣陶先生的记载,15天之内,有叶先生本人参加的为老舍、曹禺作饯的宴会就有9次之多,出席者还有郑振铎、许广平、夏衍、胡风、吴祖光、赵家璧、叶以群、蓬子等。叶圣陶在日记中曾写道:“老舍尝谓盛宴共餐,不如小酒店之有情趣……共谓数十年之老友得以小叙,弥可珍也。”总之,老舍的人缘极好,出门大家争着约他吃饭,甚至连开车的司机也掏出钱请老舍喝酒。

        解放后,老舍有了自己的小院子,他常常把小饭馆的菜叫到家里来。有一次,菊花盛开,他特意请了赵树理、欧阳予倩等好友来赏花。到吃饭的时候,只见一个老伙计提着两个大食盒走进院来。这种大食盒足有三尺直径,呈扁圆状,内分格。打开盖一看,里面分装着火腿、腊鸭、酱肉、熏鸡、小肚,都切成薄片,很是精致。在北京,这叫做“盒子菜”。大家吃得兴高采烈。饭后,桌子一撤,余兴开始,老舍打头,先来一段京戏《秦琼卖马》。赵树理站在屋子中间,仰天高歌,唱的是上党梆子。

        这样的聚会,一年之中有好几次,不过,食品总不会重样,即使常来的人,也回回都要发出惊讶的赞叹,回回都要刨根儿问底儿,打听老舍是由哪儿把它们“变”出来的。

        食艺一绝

        老舍家有一样菜远近闻名,年年必做,备受欢迎。有客人来,往往点名索要。老两口毫不含糊:管够,管够!这个菜,叫“芥末墩儿”。芥末墩儿是老北京传统风味小菜,是从满清年间流传下来的,它属于素菜,而且是素菜里的首席。满族人尤其喜欢吃这道菜。

        老舍与胡絜青刚结婚的时候,头一回单独以小家庭的形式过年,心血来潮,“命令”夫人动手做几样家乡的年菜吃吃,头一道就点了“芥末墩儿”。夫人胡絜青当仁不让,一口承诺下来:没问题。可是心里打了鼓,不会呀。在娘家当姑娘时,年年都吃,就是一回也没瞧见是怎么做的。胡絜青先后失败过三回,老舍非常高姿态:没关系,事不过三,第四次准成。其实,这三次失败的原因,恰恰是做芥末墩儿的主要秘密之所在,掌握好这三条,八九不离十,基本上没问题。

        首先,是选鹅黄的白菜心,切成一寸多高的墩状,为防散落,用马莲草捆住,漏勺托着开水焯一下,控净水,放进干净瓷盆里,一层白菜一层芥末糊,再撒些白糖,数层码齐,将盆口封严。两天后,辛辣鲜香、开窍通风、甜酸清口的芥末墩儿便可上桌了。

        茶中瘾君子

        茶与文人确有难解之缘,茶似乎又专为文人所生。茶助文人的诗兴笔思,有启迪文思的特殊功效。

        饮茶,可以说是老舍一生的嗜好。他认为“喝茶本身是一门艺术”。他在《多鼠斋杂谈》中写道:“我是地道中国人,咖啡、可可、啤酒、皆非所喜,而独喜茶。”“有一杯好茶,我便能万物静观皆自得。”

        旧时“老北京”最喜喝的是花茶,“除去花茶不算茶”,他们认为只有花茶才算是茶。老舍作为“老北京”自然也不例外,他也酷爱花茶,自备有上品花茶。汪曾祺在他的散文《寻常茶话》里说:“我不大喜欢花茶,但好的花茶例外,比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虽说老舍喜饮花茶,但不像“老北京”一味偏爱。他喜好茶中上品,不论绿茶、红茶或其他茶类都爱品尝,兼容并蓄。我国各地名茶,诸如“西湖龙井”、“黄山毛峰”、“祁门红茶”、“重庆砣茶”……无不品尝。且茶瘾大,称得上茶中瘾君子,一日三换,早中晚各执一壶。他还有个习惯,爱喝浓茶。在他的自传体小说《正红旗下》写到他家里穷,在他“满月”那天,请不起满月酒,只好以“清茶恭候”宾客。“用小砂壶沏的茶叶末儿,老放在炉口旁边保暖,茶叶很浓,有时候也有点香味。”老舍后来喜饮浓茶,可能还有点家缘。

        老舍好客、喜结交。他移居云南时,一次朋友来聚会,请客吃饭没钱,便烤几罐土茶,围着炭盆品茗叙旧,来个“寒夜客来茶当酒”,品茗清谈,属于真正的文人雅士风度!

        抗战期间老舍蛰居重庆时,曾在一篇杂文里提出要戒茶,这决非本意。“不管我愿不愿意,近来茶价的增高已叫我常常起一身小鸡皮疙瘩。”忆当年国民党统治下的陪都,连老舍这样的大作家也因物价飞涨而喝不起茶,竟然悲愤地提出要“戒茶”,以示抗议。嗟呼,茶叶太贵,比吃饭更难。像老舍这样嗜茶颂茶的文人茶客,他是爱其物、恨其价,爱与恨兼融于茶事之中。老舍与冰心友谊情深,常往登门拜访,一进门便大声问:“客人来了,茶泡好了没有?”冰心总是不负老舍茶兴,以她家乡福建盛产的茉莉香片款待老舍。浓浓的馥郁花香,老舍闻香品味,啧啧称好。他们茶情之深,茶谊之浓,老舍后来曾写过一首七律赠给冰心夫妇,开头首联是“中年喜到故人家,挥汗频频索好茶”。以此怀念他们抗战时在重庆艰苦岁月中结下的茶谊。回到北京后,老舍每次外出,见到喜爱的茶叶,总要捎上一些带回北京,分送冰心和他的朋友们。

        老舍的日常生活离不开茶,出国或外出体验生活时,总是随身携带茶叶。一次他到莫斯科开会,苏联人知道老舍爱喝茶,倒是特意给他预备了一个热水瓶。可是老舍刚沏好一杯茶,还没喝几口,一转身服务员就给倒掉了,惹得老舍神情激愤地说:“他不知道中国人喝茶是一天喝到晚的!”这也难怪,喝茶从早喝到晚,也许只有中国人才如此。西方人也爱喝茶,可他们是论“顿”的,有时间观念,如晨茶、上午茶、下午茶、晚茶。莫斯科宾馆里的服务员看到半杯剩茶放在那里,以为老舍喝剩不要了,就把它倒掉了。这是个误会,这是中西方茶文化的一次碰撞。

        老舍生前有个习惯,就是边饮茶边写作。无论是在重庆北碚或在北京,他写作时饮茶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过。创作与饮茶成为老舍先生密不可分的一种生活方式。茶在老舍的文学创作活动中起到了绝妙的作用。老舍1957年创作的话剧《茶馆》,是他后期创作中最为成功的一部作品,也是当代中国话剧舞台上最优秀的剧目之一,在西欧一些国家演出时,被誉为“东方舞台上的奇迹”。

        老舍谢世后,夫人胡絜青仍十分关注和支持茶馆行业的发展。1983年5月,北京个体茶室焘山庄开业,她手书茶联“尘滤一时净,清风两腋生”相赠,还亲自上门祝贺。

        (摘自《名人吃喝那些事儿》,山东画报出版社2010年8月版,定价:24.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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