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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3年05月24日 星期三

    现代气息与厚重历史的融合

    ——读长篇小说《生与死间的花序》

    作者:李云雷 《光明日报》( 2023年05月24日 14版)

      谢络绎的《生与死间的花序》(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2年1月出版)是一部具有独特艺术气质的史诗之作。小说分为现代都市和乡村历史两个部分,交叉进行叙事。现代都市部分以策展人罗漫为中心展开,讲述她与画家鲁开悟等人的交往,在艺术上的探讨与分歧,以及她作为读者对鲁开悟书稿的阅读。乡村历史的部分则以鲁开悟书稿的形式,讲述了江汉平原一个名为江黄的小镇上,鲁、万、陈三个家族所经历从抗日战争一直到当下近百年的历史,以及鲁开悟个人的生命历程。如果说都市的部分充满现代气息和对生命、艺术的感悟,那么乡村的部分则充分展现了历史的厚重、复杂和各种因缘,作者以颇具先锋性的形式将两者整合在一起,整体上描摹了一幅苍劲而又细腻的画卷。

      小说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对革命史、现代史与家族史的书写。童养媳张银妮在丈夫意外身亡后,为了留在鲁家谎称怀孕,正当她无法向鲁家人交代时,在河边偶然看到十二名地下工作者被残忍射杀。等敌军走后,她发现一个怀孕的女战士临死前生下孩子,便将他带回家,取名水生。然而,这并没有使她逃脱被卖的命运。受到地下党员林二姐的影响,张银妮的自救之路又朝前迈出一步——逃离。故事由此展开,在那个革命和战乱的年代,张银妮和林二姐、陈长生、万立民等人的命运交织在一起,他们的下一代水生、二毛、百味等人也在迅速成长。在作者绵密的细节与快速的推进中,我们看到了历史的展开过程。

      小说中写到了鲁家张银妮、鲁水生、鲁开悟、鲁凌星四代人,万家万立民、万二毛、万年河、万无题四代人,以及陈家陈落果、陈百味、陈保焰三代人的生活,但作者更多凸显的不是家族之间的差异,而是他们在时代大潮中的共性及不同选择。鲁水生、鲁开悟父子因有木匠手艺而被村民另眼相看。鲁开悟成为改革大潮的弄潮儿,迅速发家致富,后又锒铛入狱,出狱后开始画画。陈百味、陈保焰父子两人从江黄乡村一路攀升。万二毛一生厮守乡土,万年河当选走马岗村村主任,万无题则留学海外。

      小说的叙述时间跨度较长,涉及的人物众多,但作者没有像以往家族小说或革命历史小说一样,对每个人物都进行浓墨重彩的刻画,而是以散点透视的方式,对书中重要人物进行反复皴染,以作画的方式将他们的意象勾勒在画面中,或者说小说中的真正主角并非其中的那些具体人物,而是由这些人物相互之间的复杂关系及其历史流变所构成的。小说通过对历史和现实生活细节的抓取,以及独特的叙述视角、语调和节奏,将我们带到了历史事件发生的现场,又有一种特殊的间离效果,让我们不是在情感上认同或跟随小说主人公的命运或遭遇,而是从更高处、更远处以旁观的态度加以审视与回味。

      作者的叙述语调客观、冷静、疏远,叙述节奏缓急有度,多用结构复杂的长句,颇具现代感。以这样的叙述方式进入乡村故事的讲述,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反差和独特的艺术效果。我们既跟随作者进入了她笔下的生活世界,同时也进入了作者特殊的叙述视角、语调、节奏所形成的“叙述”本身,而这正是间离效果产生的原因。从这个角度上说,这部小说与其说更接近于“史”,毋宁说更接近于“诗”,作者面对百年乡村巨变所生发出的叙述视角、语调和节奏,颇具独创性。

      作为一个青年作家,没有亲身经历20世纪中国乡村跌宕起伏和丰富多彩的革命史与现代史,是否可以书写这一段历史?如果书写的话,有什么长处与短处?这既是一个理论问题,也是一个实践问题。从理论上来说,作家可以凭借虚构书写任何一段历史,但是在实践上,没有亲身经历必然会对作家的写作形成一定的障碍。我们时常会听到年长的作家谈起如果没有经历过战争,怎么可能写好这一段历史。但这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问题的另一方面在于没有亲身经历固然可惜,但反而更可能激发作家的想象力与创造性,让作家摆脱个人经验的局限性视角,从更高、更远的视角对历史进行整体性的把握与艺术转化,而伴随着年长作家的渐次离场,没有亲身经历的作家越来越多,他们要面对与书写这一段历史,就必然会扬长避短,寻找独特的路径进入历史。《生与死间的花序》正是在这方面进行探索,作者以独特的叙述视角、语调、节奏进入历史,以繁复的现代形式与技巧将这段历史设计成一种“装置”,使之转化为一种艺术。

      从这样的角度,我们可以理解作者为什么要设计现代都市与艺术这一条线索,书中书、双线平行叙事等形式,增加了艺术感与设计感,百年沧桑巨变不仅通向现在和未来,更是在艺术中升华成了一种意象与精神。小说中反复出现的以“红蓼”为意象的画作,以及鲁开悟念兹在兹、反复修改的画作《母亲》都是如此,就像鲁开悟说的,“我的那幅画,《母亲》,自然指的不是真实的母亲。它是我的心灵归属。我设定的反复修改的条件,代表着对我的由来的反复修改”。我们也可以在这样的意义上来看这部小说。从生活真实到艺术真实有很多途径,亲历者可以凭借生活经验抵达“真实”,没有亲历的人则可以凭借艺术虚构找到“心灵归属”。

      作者在后记中谈道:“一直到现在,我仅有的数得着的回到故乡的记忆,都是些遥远、缥缈,仿佛并非我所亲历的幻觉般的画面。”“一代又一代的人生于兹死于兹,留下物质上的创造,叠加出集体意识,使得绝大多数的人走在相同的道路上,惟少数人乘风破浪。所有这一切在本书中以书中书的形式呈现,这种形式本身也许已是一种高维视角的表达。”对于一些远离故土的中国人来说,“故乡”仍然无所不在。对于这一代青年作家来说,如何写出他们心目中的故乡与历史并将之转化为艺术,是一个挑战。谢络绎在《生与死间的花序》中的艺术探索,对她个人来说是一种突破,相信也会给同代或更年轻的作家以启示。

      (作者:李云雷,系《小说选刊》副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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