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春天来了。
春是唤醒自然的口令。天暖,草青,花开——古人,也和今天的人们一样要去春游。
春游,古时叫踏青、探春、寻春。《诗经·郑风·溱洧》记录了春秋时期郑国农历三月三的盛况——“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春光和煦,清澈的溱水与洧水旁,男女老少结伴春游,摩肩接踵,热闹得很。青年男女则“秉蕑”而行,优哉游哉。蕑就是兰草。据《本草纲目》载,此草需趁嫩时挼而佩之,初采时微辛,再后则辛香暗涌,常被古人当作香水使用。那种植物之香令人神怡心静。微风轻拂,清香盈袅,男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真是情愫不能不生,爱情如青草一般肆意飞扬,浪漫又美好。
孔子也喜欢春游。《论语·先进》载,曾皙和老师谈志趣——“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老师呼:“吾与点也!”是啊,春光里,戏水,听风,吟诗,甚至歌咏,这样的美好,学生喜欢,老师又怎会反对呢。当然,在孔子的眼里,春游可不仅是玩乐,更是陶冶情操、依仁游艺思想的形象体现。
唐代时,春游更盛。春天的西湖边,白居易在马背上“自驾游”,美景尽收眼底,“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白居易痴迷春游,游得太过频繁,没完没了,常遭妻子“白眼”,每临出门,要想各种各样的理由说服妻子——“假使得七十,只有五度春。逢春不游乐。但恐是痴人”。你看,春天来了,我们不去玩乐,恐怕是傻子吧。诗人迷恋春游,但又要考虑妻子的感受,诗歌表现出达观的精神以及一颗“老顽童”般的心。
唐代新科进士放榜之日恰是阳春三月,皇帝邀请进士参加“曲江宴”。曲江是当时的国家公园。文学家王定保所撰《唐摭言》记述现场盛况:“四海之内,水陆之珍,靡不毕备。”游宴者赏花品酒、胡吃海喝的同时,长安城百姓则走出家门,前来观看进士游宴,这一场君臣百姓的“互动”规模宏大。
古时还盛行一种很雅致的游戏——斗草。斗草始于汉武帝时,分“文斗”和“武斗”。唐代民间敦煌曲子词《斗百草词》云:“喜去喜去觅草,色数莫令少”。“文斗”的胜负标准——花色和种类都不逊他人者赢。“武斗”则比草的韧性,比赛双方先各自选择有韧性的草,将其互相交叉,用力拉扯,不断者胜。我童年也玩过类似游戏,三两伙伴,或榕树下,或灌木丛旁,各取一株三叶草,沿着根茎剥离出草筋,留其叶片,提着草筋末端和对方碰撞使叶片相互拉扯,几个回合后,叶片完好无损者胜利。
五代王仁裕在《开元天宝遗事》中写道:“长安士女于春时斗花,戴插以奇花,多者为胜”。一则要“奇”,奇花异草,一则要“多”,百花争妍。为了能在来年斗花草的比赛中获胜,人们还会提前植名贵花草于庭院,精心呵护,留待下一个春天。
宋人亦爱春游。南宋词人周密在《武林旧事》中回忆了南宋都城临安踏青时的热闹场景,城中比肩接踵,仕女装扮华贵,江边画船箫鼓,游人如织,终日不绝。宋人还偏爱到幽静僻远之处春游,为此还制作了便于携带各种物品的“游山器”。有人送给北宋文人文彦博一副精妙的游山器,“质轻而制雅,外华而中坚,匪惟便于赍持”。这是一副竹制器件,好看轻便结实,装得下棋子、笔墨纸砚、茶酒器、食盘子、果盘子、存放酒脯干果的筒合子等物品,用处很大。
宋人的春游项目,丝毫不比今天的人们逊色,爬山、寻花、扑蝶、斗鸡、打秋千、放风筝。尤其荡秋千,特别受欢迎,宋代女词人李清照写道:“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女子荡秋千,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身上的飘带随风扬起,犹如仙女下凡。宋代文学家孟元老在《东京梦华录》中还记录了秋千的不寻常玩法——水秋千。在画船上安装秋千,艺人在鼓笛配合下表演,人上秋千,当秋千高高荡起,表演者一个筋斗入水,水花迸溅,欢呼声连连。当然,这种秋千玩法,更像是杂耍。
古人春游,乐于游戏,喜于邂逅,雅于诗书。而今人春游,喜乐依旧,雅致变淡,玩过,除了几张照片,留不下什么念想,想一想,也挺遗憾。
(作者:许卓 单位:广州南洋理工职业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