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书话】
乡村振兴在途中,巩固脱贫攻坚成果,防止返贫还是当前重大任务。李春雷的长篇报告文学《农民院士》此时由云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作品写的“农民院士”,是中国工程院院士朱有勇。作品展现了朱有勇从农民子弟到工程院院士,在担任云南省科学技术协会主席、兼任云南农业大学名誉校长后,仍长期置身于云南澜沧县扶贫一线的忘我精神,书写了一位“把论文写在大地上”的农业科学家。
李春雷的报告文学,特别注重“美”,重于文字的简洁、修辞的优美,注重可阅可诵的韵律。努力使文本从纪实上升到可欣赏的境地,已逐渐形成他的叙述风格。这部作品,在写出朱有勇与澜沧江畔拉祜族农民共同攻坚克难的同时,还栩栩如生地描绘出一幅色彩斑斓的民族风情画卷——朱有勇是汉族人,出生在少数民族聚居地,从小就浸染在芦笙舞、烟盒舞、竹竿舞、对山歌、吃草烟等风俗里,对七彩斑斓的舞蹈、服饰有着深刻的童年记忆。这部作品的前半部分,以朱有勇成长过程中所经历的插秧、耕地、拾粪、喝火塘酒、娶媳妇迎亲等生活细节,将这里的风土人情、生活习俗、精神面貌刻画得淋漓尽致,浓墨重彩地勾勒出云南边陲如诗如画的绚丽情景。
值得一提的是,去年我也曾去澜沧拉祜族自治县踏访,对李春雷描写的拉祜族人的生活情景颇有共鸣。澜沧县是经典老电影《芦笙恋歌》的故事发生地。影片中的“恋歌”那么优美,并非电影编导者们凭空想象。在历史岁月中,澜沧江流域多民族男女青年婚前是可以自由交往的,“阿哥阿妹”相聚对唱情歌,经过一段时间交往,彼此愿意结合的就告诉父母,由父母主持给他们缔结婚姻。拉祜族长期生活在深山,以狩猎为生。在新中国,他们直接从原始社会过渡到社会主义社会,因而被称为“直过民族”。
他们在新中国获得了主人的地位,但要从狩猎时代进入农耕时代,还有许多新知识新技术要学习。青年时的朱有勇努力考上了云南农业大学,之后赴澳大利亚悉尼大学分子生物学系研修分子植物病理学,回国后曾担任教育部“农业生物多样性与病虫害控制重点实验室”主任。然而,家乡农村还有很多农业科技知识需要普及。李春雷在作品的中部和后部,重点写了朱有勇下乡扶贫的历程。
朱有勇初次登临蒿枝坝,走进寨子,猪屎牛粪随处可见,“一股原始气息”扑鼻而来。然而将要离开时,闭塞落后的拉祜族人民穿着民族服装,手拉手唱歌送别他,令他荡漾起诗意和感动。
在作者笔下,一个个艰难的脱贫故事活灵活现。
譬如对冬天种洋芋的争论,李娜努、刘扎丕、刘扎娃等都认为澜沧的冬天种不出洋芋。当朱有勇的示范田开始收获,一锄头下去,白白黄黄的马铃薯滚了出来时,疑虑重重的村民全变成了哑巴。旋即,哑巴又变成了喇叭。譬如李娜努跟着培训班学种林下三七,克服种种困难,赚钱后邀请朱有勇去她家吃杀猪饭。土坯灶台的大锅里炖着排骨,丈夫斟满酒要与院士一醉方休,李娜努应邀唱起山歌,狗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刘扎丕家住半山腰,篱笆房,透风透雨。朱有勇在这个半山腰办培训班带来了人气,刘扎丕就在自家后院的空地上扩建了厨房,搭起大棚。大棚周围种上花草,围上篱笆。篱笆外面种满蔬菜,木瓜一串串,豆角满枝头。他还学会了用洋芋做十道菜,客人吃过,都忍不住称赞。
李春雷很用心于这一边疆民族地区的描写,从历史、文化、风俗等方面入笔,书中爬满茂密青藤的小木屋,屋顶上置放的金色葫芦,熊熊燃烧的篝火,吹芦笙的男主人,踏舞步的女主人,不时回响的悠扬歌声,似乎绽放出一朵朵色彩缤纷的鲜花,弥漫着袅袅芳香。整本书不仅真实记述了朱有勇院士的科学扶贫,也浓郁地描绘出这片地域多民族在现代社会多方面的融合与进步。
在院士带领的团队的帮扶下,昔日贫穷且颓废的刘扎娃,改名刘明生,不再抽烟喝酒,而是一门心思学技术。作者对这个拉祜族青年给予了极富感情的描绘:“朝霞满天的早晨,月光朦胧的晚上,他就坐在房顶上,吹起芦笙,唱起欢乐的歌曲……芦笙和歌声,把他的深情和希望,涂满了大山,像满天的彩霞,似满天的星辰。”
在浓郁的民族风情里,该书引领读者,看各项种植产业在祖国边疆生根、发芽、开花、结果。昔日冬闲地,变成了现在的黄金田。“在这片高原净土上,各种蔬菜都可以种植,马铃薯是带头大哥,青椒、茄子、黄瓜、油菜、丝瓜们都是兄弟姐妹。大家在这里开开心心、生龙活虎地成长着、成熟着……”故事结尾,芦笙再次吹起,《婚誓》的情歌在空中缭绕。“那是生命的情缘,那是生活的浪漫。整个蒿枝坝、横断山、澜沧江,都唱了起来、跳了起来。”
通览全书可发现,李春雷这本写《农民院士》,还特别重视报告出云南少数民族在新时代的生活状况。由于地理历史多因素遗留下来的问题,我国东西部发展不平衡,在共同富裕越来越为国家和人民重视的当今,如何帮助西部地区快速发展起来,特别需要产业振兴。产业振兴,需要科技支撑,而科技需要有人推广到劳动者中去。这就是农民院士朱有勇的意义,也是李春雷满腔热忱地撰写《农民院士》的意义。
(作者:王宏甲,系中国作协报告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