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笔囊谦】
刚进入九月,站在海拔4600米的着晓乡中心寄宿学校,四周望去,一座座山顶已经披上了白雪皑皑的外套。
河南人张广伟,在这所囊谦县海拔最高的学校,已经坚守了12个年头。
黑色的棉外套,泛白的牛仔裤,黝黑的脸庞,咧嘴一笑,怎么看都比实际年龄苍老得多。
2006年大学毕业,张广伟响应“到艰苦地方去”的号召,到青海省玉树市巴塘乡当起了支教老师。两年服务期结束,他又到玉树州杂多县干了一年大学生村官。
2009年10月,张广伟通过公开招考,成为囊谦县一名人民教师。分配岗位时,他主动选择了距离县城上百公里、海拔最高、条件最艰苦的学校。
但到了工作岗位,他才发现比此前想象的还苦。“说是一个乡,还没有老家一个村热闹”“出了校门,连个说话的人都碰不到”,喜欢热闹的张广伟很是失望。
而让他绝望的是,这里的气候格外恶劣。一年有七八个月都下雪,当地人开玩笑说:“不是在冬季,就是大约在冬季。”一年到头都刮风,学校房前屋后没有遮挡,寒风生生地往教室、宿舍灌,“生冻疮是常事,睡觉要盖三层被子”。
更让张广伟没法忍受的是,当地牧民对教育认可度不高。每到开学的时候,就有一大批辍学的孩子。学校把名单交到乡里,政府做工作让把娃娃送到学校里来。“一些家长还会问我,上学有啥用?你一个汉族大学生,不还得到我们这里来教书?”他说。
把所有的失望、绝望、不甘吞下肚,张广伟咬牙坚持下来了。
他是个多面手,语文、数学、科学甚至体育,除了藏语,都能教下来;他又是个热心肠,无论哪个老师请假让他帮忙“顶两天”,他都不会拒绝;他还爱较真,相信自己的学生一点也不差,总要让学生在县里争个前几名……
身边的老师走了一拨又一拨,张广伟始终没挪窝。一个个到手的机会都被他拱手相让,“反正家没在这里,调回县城和在乡上也差不多”。
令他欣慰的是,这几年,学校越来越像样。新建了教学楼、宿舍楼、食堂,配备了电子黑板,建设了室内运动场。社会爱心人士还捐建了一座宽敞明亮的阳光房,为孩子们遮风挡寒。
越来越多的农牧民主动将孩子送来,学生数量稳定在250人以上。学校还在全乡最偏远的班多村设立了教学点,并办起了学前教育。一茬茬毕业生走出大山、离开草原,到更远的地方求学。越来越多的农牧民,向张广伟和同事们竖起大拇指。
让张广伟感到愧疚的是这些年对家人的陪伴太少。他的妻子,还在河南杞县务农,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2500多公里的距离,让他每年只能回去两次,来回花在路上的时间就得五六天。
2018年,妻子带着孩子来到了学校,小儿子问:“为什么这么荒凉?”他一时无言以对。经年累月在高寒地区任教,让他患上了风湿。妻子在敷药的时候,忍不住抹泪,劝他:“回河南吧,干个啥不比待这里强?”
那一刻,他不是没有动心。但当第二天走进教室,看到一双双渴望知识的眼睛,还有那个红彤彤的“青海省优秀乡村教师”证书,他知道了自己坚守的意义。
(本报记者 尚杰 陈鹏 万玛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