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5日,是冰心诞辰120周年的日子。纵使穿过两个甲子的时空,仍然不能阻隔人们对冰心的关注。
巴金心中的冰心,有着崇高的位置:“有你在,灯亮着。”他希冀:“一代代的青年读到冰心的书,懂得了爱:爱星星、爱大海、爱祖国,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我希望年轻人都读一点冰心的书,都有一颗真诚的爱心。”
2019年年底,由冰心文学馆创馆馆长王炳根编著的《冰心年谱长编》出版,使我们更多地感知冰心,走近冰心。从年谱里看到的冰心,不仅是家喻户晓的作家,还是作品丰厚的翻译家;不但是享誉各界的社会活动家,也是与平常百姓一样忙于生计的生活智者。
百年旅程,一个时代的文化印记
《冰心年谱长编》将冰心在世近百年的生平事迹、文学活动、文学作品、社会交友和社会活动融为一体,是全面记录冰心一生的最系统、最客观的读本。
“在年谱里,我们看到的不仅是冰心一个人的事,而且是一部厚重的中国近代史和中华文化史。”福建师范大学教授孙绍振说。
“沿着冰心的生活道路,走进了一个世纪的文学界、学术界、思想界与政界,感觉就像和其间的人物生活在一起。”王炳根说。
据年谱记载,在1919年8月25日北京《晨报》上,冰心以其本名谢婉莹发表了散文《二十一日听审的感想》。
同年9月18日至22日,《晨报》又分五次连载《两个家庭》,这是冰心第一次用“冰心女士”的名字发表小说。
关于笔名,冰心曾做过如此说明:“一来是因为冰心两个字,笔画简单好写,而且是莹字的含义。二来是我太胆小,怕人家笑话批评,冰心这两个字,是新的,人家看到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两个字与谢婉莹有什么关系。”
随后,冰心接连发表了小说集《超人》、诗集《繁星》等,以及陆续创作了《分》《南归》等作品。
1938年抗战期间,冰心在昆明呈贡简易师范学校义务授课,为当时苦难中的学生送去知识的温暖。
这些早期作品和活动,让我们看到冰心天生纯真善良的底色,她期望这个世界总是充满着欢乐。
厦门大学中文系教授林丹娅研究了冰心爱的情怀,她认为:“冰心的爱,来自她的慈悲心。人生是很苦难的,也许只能用这样的博爱之心,用爱去温暖每个人的心,这世间才能有希望。”
年谱里,不仅记载了冰心的大量文学活动,还摘录了她的很多社会活动,从中可以看到她在人生各个阶段的生活状态。
比如,1972年以后,冰心作为新中国知识女性的杰出代表,承担了许多接待外宾的工作,甚至有人称赞她是“半个外交部长”。
“她每天都要穿戴得整整齐齐的,到民族学院接待各种各样的外宾,上至总统下至贫民,他们要到中国拜访,要来看中国,要看中国的民族问题,都是由冰心和吴文藻出面接待的。”王炳根说,“这一段经历,我是从吴文藻日记里,一页页找出来,今天接见了谁,明天又看望了什么人。这是很珍贵的记录。”
王炳根把这些日记按月整理,使得很多在传记和其他文章中看不到的内容,在年谱里得以展现。他认为:“冰心一生曲折多难,留有许多疑点,需要深入探讨和解决。这部年谱,既是冰心研究的流,也是冰心研究的源。”
王炳根长期研究冰心和吴文藻,走访了他们生活过的海内外近20处地方,收集了大量散见各处的档案和口述材料。
“冰心先生的身份是多样的,是拥有‘文坛老祖母’之称的作家,要去把握她整个一生,去编辑年谱长编,难度可想而知。但是,王炳根以辛勤的劳动,实现了我们多年的期待。”重庆市抗战文史研究基地副主任熊飞宇说。
家庭账本,一位贤者的生活元素
《冰心年谱长编》首次完整地记载了冰心家庭账本,可以说这是年谱中最有价值的一个部分。
2004年2月,冰心逝世五周年之际,冰心家人将冰心生前居住的中央民族大学教授楼34单元住所内的遗物,全部捐献给冰心文学馆。王炳根带领冰心文学馆同人专程前往北京,接受冰心遗物,先后三批用五个十吨的集装箱,将遗物运回福州。
这次捐赠的遗物极其丰富,大多为未公开发表的珍贵文献,其中就有家庭账本,还有大量冰心与吴文藻未刊的日记、笔记、书信、佚文及其他资料。
“当时,我拿到的时候觉得非常重的,做起来也很辛苦,数字、菜名都非常烦琐,感谢冰心文学馆里年轻的朋友分别录入,然后我把这些统一整理出来。”王炳根说。
王炳根介绍,冰心真实记录了1968年—1983年家庭收入情况,特别是从1968年5月始,直到1976年“文革”结束,除了两下湖北“五七干校”劳动一年多的时间,几乎是一天不落,不厌其烦,记下了每一天每一笔的开支,油盐酱醋烟酒茶,鸡鸭鱼肉米面蛋,蔬菜、水果、咖啡、书报等等,无一遗漏。
比如,1968年10月12日:蛋1斤,0.92;小块煤100块,1.60;牛奶半月,1.86;1978年1月1日:煤气3.07,菜油0.52,鸡3.60……
王炳根说,仅以1968年10月为例,涉及到的商品便达40余种。8月份冰心一家开支总计124.94元,包括保姆工资10元。我们现在无法判断那时北京一般家庭能否承受这种消费,但以冰心文艺一级、吴文藻教授二级的工资收入,应该有余。
这些数字,看起来简单和枯燥,却记载了当时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日常的真实情况,显示了民生商品的种类和价格。
“这样一个特别的材料——账单,对于研究一位杰出的文学家、一个著名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在非常时期的日常生活具有重要价值,它不光反映了一个家庭的事情,也反映了一段历史。”福建师范大学前副校长汪文顶说。
王炳根感慨道:“这种方式的记录,无论是作家还是平民,如此琐碎记录并完整保留下来,恐怕不多。”
大家熟知的鲁迅日记,记载了众多的内容,但是还没有落到柴米油盐上。可见,冰心是一位尽职的家长,一位为生计忙碌的生活智者。
年谱长编,具有独立的传世价值
对于《冰心年谱长编》的责任编辑冯勤来说,多年前一个下午的一次通话,给他留下了难忘的美好记忆。
当时,他正在骑车途中,接到王炳根的电话,于是赶紧把车停到路边儿。电话里,王炳根不但愉快地接受编著《冰心年谱长编》的邀请,还详细地介绍了编书的计划。
由此,开启了《冰心年谱长编》的出版序幕。
经过王炳根和同事们、编辑们20余年的努力,《冰心年谱长编》终于面世,由上海交通出版社出版。这部年谱也是冰心文学纪念馆系列图书,上下两卷共240多万字,十分厚重。
年谱,在我国由来已久,是由纪传和编年二种史书体例演变形成的。自宋代就有年谱,如宋洪兴祖编有《韩愈年谱》,兴盛于明清,其中以清代年谱居多。
对年谱的编纂,学术界有着不同的看法:是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上去,就是年谱长编?编撰者的学术观点应该如何体现,才是合适的?等等。
那么,在冰心年谱里,王炳根的写法如何?能不能成为年谱长编一个比较理想的范式?
“这需要让时间来进一步检验,但我想他的尝试,我们应该给予充分的肯定。”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陈子善说。
“《冰心年谱长编》不仅是日记式的年谱,而且具有独立的传世价值,是现代文学研究和史学研究的一个重点。”陈子善认为,“年谱本身就是独立的学术著作,如果今天我们还把年谱看成简单的资料累积和堆砌,这不是一个学术的态度。”
在冰心年谱中,王炳根使用的文献资源非常广泛,除了冰心的作品、访谈、书信、日记外,连吴文藻的日记、来访签到簿、题词等都用上了,使读者看到了生动全面的冰心形象和更多的信息。
尤其难能可贵的是,王炳根对收集冰心资料,采取了系统的研究与使用方式,也就是搜集、整理、研究、著文、展出同时进行,还提出了文学研究中的一个新命题,即非文本研究,并先后出版了专著《冰心:非文本研究》《冰心:非文本研究》(续)。
在冰心年谱里,有着众多文化景观的细致记录,映现了冰心从生活到作品的奥秘,真实记录了这位百岁老人的斑斓人生。
冰心,虽然离开我们已有21年了,但她早已把真善美播撒在我们心田。
(本报记者 计亚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