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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20年09月20日 星期日

    人心 诗意 爱情

    ——观诗韵越剧《凤凰台》

    作者:仲呈祥 《光明日报》( 2020年09月20日 12版)

        有幸先睹由罗周编剧、翁国生导演、南京越剧院李晓旭领衔主演的诗韵越剧《凤凰台》,眼界大开,感悟颇深。这是一台以诗仙李白为题材的具有较高文化品位、文学蕴涵、戏剧品质的守正创新的诗韵越剧,是一台再经过精心打磨便可望立得住、传得开、留得下的精品力作。

        表现李白的文艺作品我见过不少,但《凤凰台》的视角独特。全剧聚焦于“凤凰台”,“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神游于凤凰台的大诗人李白与玉真公主、宗小玉两位钟情于诗的圣洁女性演出了一幕催人泪下、启人心智的人生悲剧。在这里,凤凰台是实地名,更是一种象征,是人心、诗意、爱情的精神领地,是全戏营造的一种高远的人生境界和审美意象。

        李晓旭塑造的李白形象,奔放激昂又心事重重,颇具中国优秀传统文人的典型文化心态。第一折《追舟》,他酒醉江边闻音,“解我紫绮裘,换君钓鱼船”,与诗友孟浩然追管乐美声,邂逅美人玉真于凤凰台。于是,两心相通,一见钟情,李白是“此身恨不为秋风,吹起翩跹妙宫商”,玉真是“恨不此身为山月,来照诗人锦绣肠”。天公作美,那就该喜结良缘吧?否!此时的李白,青春豪气,仕途心切。“天子重英豪,旨喻紫阁招。”长安赶考是头等大事、压倒一切。于是乎,他“顾不得流连芳草,撇漾了管乐笙箫。辜负这月明花好,辞别尽酒友诗交”,下决心“一卷书、三尺剑,走马扬鞭长安道”,立志要“归来时,璧玉轩、赤金印,小儿争看锦衣袍”。他发誓“待小生腾达之日,定返金陵相寻姐姐!”这是典型的传统文人的仕途心态。纵然诗心荡漾,才高八斗,此种“仕途情结”,终究注定悲剧。第二折《再别》,之后,执着追求爱情的玉真又与李白相会于终南山。两人喜之不尽,都有“一曰不见似三岁,一岁不见心未单”之通感,一个是“只为三百六十日,夜夜君诗伴我弦”,一个是“只为三百六十日,卿弦夜夜绕毫端”;一边是“先生之言,尽入我耳”,另一边是“姐姐之语,铭在我心”。这才总该续旧缘了吧?再否!由于高力士的插入,拆穿了玉真的九公主身份,这一下惊慌了李白。他本来还对玉真说:“姐姐若识天子面,为我雾里指西东。姐姐不识天子面,我再不枯等成空。”现在知晓了公主身份,潜藏在心灵深处传统文人的尊卑、清高、自恃等心态又冒出来作怪了——他先是惊诧之余,对公主道:“小生与你,有尊卑之分、天壤之别,不动真情,尚可敷衍;若动了真情,不去而何!不去而何?”一叹一问,是非去不可了!接着又是说为他安排的那“位儿”乃是靠当年公主赏识拍马而当上头名状元的“王维坐过的”,他不屑坐。当然“再别”就是必须的了!还是玉真公主把他看得透,说他并非如高力士所言是吃“飞醋”,而是有气节,是“刺儿头、一根筋”,“他是怕世人,将他疑作王维”,这真叫人“恼煞,爱煞”。两折戏,把李白人文心态的矛盾性、把他精神世界深处的人性复杂性,刻画得入木三分、惟妙惟肖,令人深长思之。李晓旭反串饰李白,大约由于男女间审美的距离感,令她对李白这种极具典型性的人文心态体味独到深刻,表演潇洒有度,令人称道。

        《凤凰台》人物形象塑造的另一突出成就,是玉真公主和宗小玉两位圣洁女性形象的美学价值。与常见的一男二女三角恋争风吃醋迥异,这两位女性形象充分体现了中华民族杰出女性对人生、对爱情的高尚诗意追求和圣洁的人格境界。玉真爱李白,诗是媒介,她读李白之诗,“一篇一篇、一行一行、一字一字,我皆手书百回……心咏千遍”,故“朝夕思之,但求一见。今日邂逅,实三生之幸”。男女两性之爱,最高最圣洁的境界便是精神志趣的一致性,即诗意诗趣的一致性。第三折《断水》中,凤凰台上,李白与宗小玉因诗结缘,成婚典礼上,玉真不请而至。出人意料的是,她不是来抢婚的,而是来辞别的——安史之乱发生了,叛军迫近东都,她要“与社稷共存亡”,远行助君。如此报国情怀,“丈夫诚可羞”!而当她洞悉李白要娶的妻子宗小玉情生于读李白挥毫题于凤凰台照壁诗:“尝闻秦帝女,传得凤凰声,是日逢仙子,当时别有情。”她见照壁之诗,心灵共振,泪下潸然。遂日日来此,摩挲诗痕。而闻听此壁将毁,情志难忍,遂不惜以千金代价,买下此壁。为偿千金,她“身是伶仃寒门女,借贷订下十年期”,靠“日日手不辍针黹,夜夜绣到闻鸡声”,终在二十年后与漂泊半生的李白结成连理。这是何等高尚圣洁的爱情啊!尽管这些都是靠叙事交代出来的,但其情其志,可感天动地!更陶冶净化人心境的,是第三折《断水》后的《楔子-叩宫》一场。李白错投永王,犯了“路线错误”,被连坐入狱待斩,宗小玉喊冤叩宫,求助于玉真公主。这场戏,饰宗小玉的青年演员冯悦唱做俱佳,颇见功夫,她唱得走心,水袖传情,较好地塑造了这位奇女子形象。

        全剧的高潮在第四折《歌月》。李白获赦出狱,与宗氏相约于凤凰台,不料来的却是玉真公主。原来,宗氏留言:解救李白,“非妾之功,实公主之力”,自己已看破红尘,决计出家修身,但愿李白与公主共度余生。李白闻言,悲痛至极:“辜负公主情欲碎,又负我妻泪雨风……思之千惭复万愧,羞煞丈夫此心亏。”公主答道:“宗氏洞达,我亦不愚……岂你亏欠我等,实是我等受君恩重,无以为报。”原来,公主与宗氏,皆有坎坷人生,前者年幼就被祖母武则天以三尺白绫赐死亲母,后者景龙年间三度拜相的祖父宗楚客被扣上“谋逆之罪”,全家百口男丁枭首、妇孺为奴。她们都是“遍体鳞伤半为鬼,幸遇先生救娥眉”,是读了李白的《行路难》《将进酒》《长相思》《乌夜啼》《梁甫吟》《长干行》《静夜思》……才令“此身浸淫诗中味,始信红尘未成灰。思之千悲转万喜,愿化翰墨永相追!”这,不仅彰显了李白诗歌的历史价值、人生价值和美学价值,而且显示出中华女性高远圣洁的精神境界。

        作为一台守正创新的诗韵越剧,《凤凰台》的人心、诗意、爱情的审美表达,是可圈可点的。无疑,这部作品对于提升戏曲演员的文学修养、诗意追求和人格修炼,对于提升戏曲观众的戏曲知识、鉴赏水平和怡情养性,都具有宝贵的示范意义。于越剧,笔者是外行,最多算个爱好者。斗胆进言,在“凤凰台”的整体意向营造上,似乎尚有审美创造的升腾空间;集体歌舞营造舞台氛围要适度,切忌以此冲淡乃至取消戏曲程式表演的作用;唱段文学性强,词美意达,但略嫌过满,空灵不足,核心经典唱段的形成还有待时日。不知以为然否?

        (作者:仲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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