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者说】
《李霖灿读画四十年》的作者李霖灿(1913—1999)是台湾著名的美术学者和文化研究专家,早年在杭州艺专求学,1949年赴台后,在台北故宫博物院从事研究工作。1965年之后,他在台湾大学历史系兼职讲授中国美术史,时间长达20年。该书就是在其讲稿基础上整理而成。书中融合了作者对于中国艺术思想、经典画作、治学感悟等方面的内容。在李霖灿看来,美不仅存在于艺术作品中,更存在于鸟兽鱼虫、林木花草,乃至人间万事万物中,存在于每个人鲜活的日常生活里。我们要做的,就是学会欣赏,学会在万事万物和日常生活中,享受中国艺术的至真至美。
山水、花鸟、虫草无不入画
中国古代画家,其作品总是和自然联系在一起,山水、花鸟、虫草无不入画。尽管如此,画家们对于描绘的对象,也有所偏爱。尤其是马的描绘,几乎被历代画家所表现。本书第四讲“骏马的灵感”中,李霖灿对于艺术中的“马”,进行了全方位的论述。传统雕塑中,秦始皇兵马俑、霍去病墓前的马踏匈奴雕塑、汉代马踏飞燕俑、唐昭陵六骏石刻等,马这种动物赋予更多的政治与军事寓意。在绘画中,画家们对马的描绘也是丰富多彩。如唐朝韩干的《神骏图》,李昭道的《明皇幸蜀图》,北宋李公麟的《五马图》,元代赵孟頫的《调良图》,元朝任仁发的《二马图》以及清朝郎世宁的《八骏图》等,对于不同颜色、不同“职业”的马,有着不同的艺术再现。
除了画马,中国古代画家对于牛也足够关注。牛和马一样,是人们生产生活中最亲密的动物。在画牛的绘画作品中,以唐代韩滉创作《五牛图》影响最大。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五牛图》,是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也是现存最古的纸本画作。画中的五头牛,从左至右一字排开,各具状貌,姿态互异。有的俯首吃草,有的翘首前仰,有的回首舐舌,有的缓步前行,有的荆棵蹭痒。五头牛动态各异,生动真实,体现出画家扎实的笔墨功夫。现代画家李可染直接从古人的画作中吸收艺术养分,创作出的一系列水牛画作,成为艺术上品。
中国画家对于描绘梅兰竹菊更是情有独钟,尤其是画竹,留下一大批佳作。竹子,坚贞淡雅,无论是在崇山峻岭、平原沃土,还是在丘陵沟壑、乡野田间,都能坚韧不拔地生存。本书第十讲“胸有成竹”中,对于画竹的历史娓娓道来。传世的画作中,以北宋文同的《墨竹》、元代管道升的《竹石图》,元代赵孟的《窠木竹石图》,明代夏昶的《半窗晴翠图》,清代郑板桥的《修竹新篁图》等最为知名。竹子是一种普通的植物,为什么画家们热衷描绘?因为竹子是清俊不婀、襟怀若谷、高风亮节的品格代名词,画家们不厌其烦地画竹子,大概是想表达自己的风骨吧!
书画同源,中国绘画突出意象的表达
中国绘画讲究意境,经常和诗情“捆绑”在一起。本书第七讲“诗情·画意·哲诗”中,李霖灿对于诗与画的关系进行梳理。当然,并不是说所有的诗情,都能用画面来表现,比如李白的“白发三千丈”就不好画,因为没有这么大幅面的宣纸。同样,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也不好入画,东和南在画面上不容易进行具体展现。尽管如此,传统的中国画家,通过构图、线条、水墨的韵味等方式,努力地呈现诗的非凡情景。比如唐朝诗人柳宗元《江雪》一诗写道:“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这首诗有极强的画面感,北宋画家范宽在《寒江钓雪图》中,就活灵活现地呈现其诗的情景。南宋画家马远也曾画过《寒江钓雪图》。这两幅传世之作中,画面大量留白,只有一个老翁在小船上“钓雪”。钓雪这两个字有独到有深刻的哲学内涵,不同的观者自然有不同的解读,中国诗画的多义性,也正是中国艺术独特的魅力。
对于自然界光线的描绘,中国画家乐于用暗示的手法。例如南宋画家马麟的作品《夕阳山水图》,画中表现夕阳西下的场景,虽然看不到夕阳光线的画面气氛,但是画作中“山含秋色近,燕渡夕阳迟”的提诗,顿时令人感受到独特的光线氛围。尤其是“秋色”二字,与画作中的意境完美融合。
中国绘画讲究画家的人品和修为,强调书画同源,画画不在“画”,而在“写”,突出意象的表达,强调看山不似山、看水不似水,在“像与不像”的中间地带游走。而西方绘画历来讲究写实、逼真。为了达到这样的效果,动用透视、解剖、结构、色彩等科学原理。一百多年前,西方绘画才摆脱写实的藩篱,注重画家情感情绪的呈现,画作不再以逼真作为衡量好坏的标准。而对于这一点,中国艺术家在上千年前就意识到了。中国艺术的内容和思想博大精深,无论是现在还是未来,将一直都是我们探索的话题,只有从传统中不断汲取营养,中国艺术才会真正行稳致远。
(作者:陈华文,系中国地质大学〔武汉〕博士、副编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