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嘴巴到彝家过年

    【边走边拍】

    “山上的树叶黄起来了∕屋里的粮食堆成山了∕过年的日子就要到了∕小孩乐得跳起来了……”

    11月以来，吉觉阿妈每天收拾好家务后，就乐滋滋地轻哼着这首民歌，仰望着从村口通向山外的那条路，等待远在广州打工的两个孩子——乌合和阿果回家过年。

    吉觉阿妈是四川大凉山美姑县米田村人，一家四口人，和其他家庭一样，子女常年在外打工，平时在家里的就是她和老伴吉觉阿普。

    过年是美姑特别隆重的节日，也是美姑的国家级非遗保护项目之一，男女老少都盼望着这天的到来。米田村今年的过年时间选定在11月21日。

    乌合和阿果兄妹俩为了多挣两个钱，20日晚才到家。我和北京来的摄影师李军也在当天晚上赶到吉觉阿妈家过年，就是为了拍摄彝族年。一落座，吉觉阿妈一家轮流敬来燕麦酒、白酒和啤酒，还捧来乌合和阿果兄妹俩带来的糖果。李军在吉觉阿妈劝说下喝下了一碗从未喝过的燕麦酒，5分钟后，不胜酒力的他倒下了，人在一边，相机在一边，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来摄影的，我的双眼也开始出现重影。

    吉觉阿妈家原本准备了一头100来斤重的猪，但乌合和阿果两兄妹天黑才到家，改成了烹制豆腐鸡。李军闻着香气醒来，他握着一只木勺，盯着面前的豆腐鸡和玉米粑不知如何下手。他悄悄对我说：“没有碗筷吗？”我说用不着碗筷，这木勺是万能的，并给他示范了一番，他才开始试着吃起来。

    李军虽然是第一次试着吃彝族餐，但看得出他的胃口并不差。他轻声对我说：“老哥，一口玉米粑、一口鸡肉、一口豆腐、一口鸡汤，太香了！这是我有生以来最美的一顿晚餐。”

    晚饭后，品着燕麦酒，围坐在火塘边聊天。乌合和阿果兄妹俩有讲不完的山外世界的精彩故事和打工日子的酸甜苦辣，但为了第二天早点起来杀猪过年，只好不舍地上了床。

    “起床了，乌合，准备杀猪咯。”睡梦中被吉觉阿普叫醒。起身一看，吉觉阿普在准备杀猪刀和猪绳什么的，吉觉阿妈和阿果在做年粑。年粑煮好时，帮吉觉阿普家杀年猪的队伍到了。不多时，火堆星星点点，寨子沸腾起来。

    吉觉阿妈乐滋滋地用大锅煮上了肉，吉觉阿普先尝一口汤，再把肉、粑、汤一一端给李军和我，说：“真对不起！顾着杀猪，让客人饿着了，特别是北京来的贵客。”“没事，只要拍照，一天不吃饭都没问题。”嘴里倒是说，我和李军都是按时吃早餐的人，要到10点了，不饿是假的。吉觉阿普一上肉和粑，我俩开始一手一个粑，一手一块坨坨肉，狼吞虎咽起来。

    饭后，吉觉阿普家分成两个组，各自忙开来：吉觉阿妈和阿果抓紧在“波良”（拜年）队伍到来之前装完香肠；吉觉阿普和乌合抓紧腌制腊肉，以便参加“波良”队伍去四处“波良”。

    “嗨噫！——波良——”

    “吉觉阿普家过年吉祥！”一群青年“波良”队伍来到了吉觉阿普家。

    “吉祥！吉祥！快进来喝酒！”吉觉阿妈和阿果丢下手中的活去敬酒端肉。每个人都品尝了酒，却没人尝肉。

    “乌合，你带客人去‘波良’，肉我来处理。”乌合把我俩带着参加了这个“波良”队伍，在寨子里一家一家地“波良”，每进一家，主人都热情地给我们敬酒献肉。我们酒量和饭量都有限，每进一家都只敢品尝一口，然而，数量的积累还是让人醉眼蒙眬。在拜年路上，调皮的男孩们总抽点时间来摔跤取乐、比勇，给我们的镜头添彩。      

    “波良！”酒精让李军也开始手舞足蹈起来，几乎忘了他是专程来拍摄彝族年的，照相机挂到乌合的脖子上去了。

    踏着夜色回到了吉觉阿普家，一坐下，我和李军倒在草堆上就呼呼睡着了，那夜睡得无比香甜。“起来吃饭了。”睡梦中被乌合叫醒，吉觉阿妈和阿果准备了一顿玉米粑和豆腐炒肉，其香味难以言表。

    饭后，寨子里的孩子们集中在吉觉阿普家屋后一棵大树下，开始了新年野餐，彝族称“阿依什仁”。每位孩子都带来自家的肉、豆腐和小粑，吉觉阿妈受邀给他们分餐，她把食物都集中在一起，切割成小块，从中取点样来祭树、祭石，祈求万物有灵，保佑孩子安康成长，前程光明，然后平均分到人头。孩子们的脸都堆满了笑容，分得什么对于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来分享这一传统。

    随后，我和李军不舍地离开了，走出米田村，回头远望，仍能听到寨子回荡着“嗨噫！——‘波良’！”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