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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日报 2015年09月11日 星期五

    青春荟

    语言的抚慰就是至深的抚慰

    作者:王威廉 《光明日报》( 2015年09月11日 15版)

        英国诗人雪莱在他有名的《西风颂》里写道:“冬天已经到了,春天还会远吗?”我们耳熟能详,经常会拿出来鼓励别人和自己。但是,到了春天一切真的会好起来吗?美国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用他的诗来告诉我们:“进入春天/依然那么艰难——然而深沉的变化/已经来到:它们扎住的根/往下紧攫,开始醒来。”(《去传染病院的路上》)后者的诗更能打动我,它对春天没那么乐观,依然是那么艰难,我们的希望就在于那些尚不能看到的地方,那是深沉的变化、根本的变化。这些变化存在于每一个季节之中,需要我们去耐心地揣摩与感受。

     

        我对此深受鼓舞。的确,尽管上帝喜欢用风暴来寻找坚定的信仰,让我们变成无根飘荡的纤细之物,但上帝并没有忘记对我们的抚慰。从读诗的过程中,我就感到了至深的抚慰,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语言的抚慰就是至深的抚慰。没有事物像语言这样奇妙,可以聆听,也可以诉说,这个过程源源不绝,有着和大自然一样的循环机制。一个写作者在语言的世界里跋涉得越深,就越会发现语言并没有边界。我们所意识到的语言的边界,实际上是语言的一种召唤,一种对创造与超越的召唤。因此,每个出色的写作者,都行走在语言的返乡途中。如果说在虚构作品中,尤其在诗歌中,语言会不断地折回自身,那么在散文中,我们都有福了,语言终于可以向外翻卷过去,触碰到那些令我们手足无措的事物。语言变成了一个场域,世界、他人与自己的门都在这里打开了。那种为了“艺术的结构”而在小说与诗歌中要牺牲掉的人类生活片段,终于在散文这里获得了复活的机会。

     

        就像那天,我在饭堂吃饭的时候,听到一个年轻的女同事说她养了好多年的乌龟死了。她的乌龟以前每晚都会在书桌下的角落里睡觉,但是这两天每晚都来到她的床边,怎么着都不睡觉,整个晚上爬来爬去,像个失眠的老人一样在无奈地踱步。她对此无计可施,也没有多想,但是早上她起床时,发现乌龟已经闭上眼睛死去了。原来乌龟预感到了即将来临的死亡,是在向自己的主人告别,她当时没有理解到它的深意。她说着说着,难过得哭出来了。诗人布罗茨基大概能理解她的悲伤,并给她以惺惺相惜的抚慰:“真正的悲剧中,死去的不是主角——死去的是合唱队。”因为,没有合唱队的主角,是最孤独的人。就像是一个演技超群的演员,他在卖力展示自己的技艺,却无人围观。我想,对女同事来说,乌龟,就是她的合唱队。

     

        哲学家常常会说,人的一生,通常只够做一件事:那就是学着如何死亡。死亡在我们命运的前方竖起了红色的栅栏,生活的内核时刻面临着被掏空的危险。在纪德那里,他深情地说:“你永远也无法了解,为了让自己对生活发生兴趣,我们付出了多大的努力。”他的抚慰是有效的,让我们感同身受。语言的至深抚慰,就是通过这样的揭示,如同禅宗的棒喝一般,以疼痛的方式来警醒我们。美国作家库尔特·冯内古特在《没有国家的人》开篇写道:“生活,连动物都无法忍受。”初次读到的时候,我不免笑了,笑后觉得苦涩,苦涩之后再次笑了。这就是语言的黑色幽默,某种反讽的力量。因此,当我对女同事说“生活,连一只乌龟都无法忍受”时,她破涕为笑了。在那一瞬间,她肯定领悟到了存在本身的奥秘,从而对语言的抚慰心有灵犀。是的,能被语言所消化的绝望,其实是一种蕴藏着绝望的希望。

     

        (作者王威廉为“80后”作家,著有长篇小说《获救者》,中篇小说《非法入住》《内脸》《没有指纹的人》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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