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帕不会忘记”

    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克罗地亚的利帕纪念馆今年4月初重新开放。在阴冷的春雨中，地处边境的利帕小村格外宁静肃穆。71年前的4月30日，这里惨遭纳粹士兵血洗，当时在村子里的人几乎全部遇害，所有房屋被烧毁，成为二战中欧洲仅有的三个被纳粹完全烧毁并灭绝的村子之一。

    71年后的今天，当年被烧毁的房屋残迹依然矗立在原地，在雨水的冲刷下愈加发黑和沉重，如同一座座墓碑，纪念着那天逝去的269条鲜活的生命，其中包括121个孩子，最小的才7个月。

    那是1944年4月30日，一个春光明媚的星期天，村民大都在家和家人休息。下午两点半，正是大多数家庭的午餐时间，大祸从天而降。150名德国和意大利士兵悄悄进入村子，迅速占据出入口。他们端着来复枪，对准手无寸铁的村民扫射。玩耍中的孩子、餐桌旁的一家人、怀抱幼儿的母亲、新婚的女子、手拿《圣经》正在祈祷的老人……瞬间倒在血泊中。这一幕，成为利帕永远无法愈合和忘却的巨大伤口。

    为了纪念那些逝去的无辜生命，1968年利帕设立了纪念馆，直到1989年因故关闭之时，每年都有5000～10000人前来参观。为纪念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今年4月初，利帕纪念馆重新开放。“我们要让世人记住这段历史，尤其是青年一代。记住，就是为了让历史不再重演。”纪念馆负责人瓦娜·戈维奇对记者说。正因如此，纪念馆的名字就叫“利帕不会忘记”。

    纪念馆内，最令人瞩目的是一组黑白照片，上面记录的是当年纳粹分子烧杀抢掠的赫然场面。据戈维奇介绍，大屠杀结束后的几天，士兵们曾返回村子焚烧散落的尸体，试图掩盖其罪行。参与屠杀的一名德国士兵拍下这些照片，作为其“功绩”的证明，随后他把底片拿到照相馆去冲洗，那里的工作人员偷偷多洗了几套留下来，才使这场暴行的真相大白于天下。

    其中几张照片记录了这场大屠杀中最残酷的一幕：在挨家挨户杀害了21名村民之后，纳粹士兵们想尽快完成任务，于是把余下的村民集中起来，统统赶到村子尽头的一所房子里，一名十来岁的男孩想从窗户爬出去逃命，结果被士兵用刺刀杀死，然后被扔进屋里。纳粹士兵向屋里投掷燃烧弹，满屋子的人发出恐怖的尖叫声，248名村民就在这所小房子里被活活烧死。

    如今，这所房子的残迹依然矗立在村口，成为利帕的公墓和纪念碑，上面密密麻麻地刻着遇难者的名字。这些名字，也同样刻在了利帕纪念馆展墙上一排排房子形状的木板上，每块木板代表当年被烧毁的每一户人家，遇难家人的名字就刻在上面。

    这场杀戮和洗劫一直持续到下午6点。仅仅用了3个半小时，利帕从一个安静祥和的小村庄变成了人间地狱。在这场大屠杀中，当时在村里的人只有6人幸存下来，他们目睹亲人被残杀，始终难以从惊骇和伤痛中走出来。

    这场惨剧实际上是纳粹军队彻底溃败前最后的疯狂。1944年，二战逐渐进入尾声，纳粹占领区内的抵抗运动达到高潮，当地民众对游击队的支持热情愈加高涨。利帕的许多青壮年也加入了游击队。戈维奇介绍说，随着苏联红军逐渐逼近巴尔干地区，纳粹分子感觉末日就要来临，他们担心游击队炸毁铁路，断其退路，于是狗急跳墙，下令屠村。同一时期，该地区约有85个村庄受到纳粹士兵的攻击，其中有8个被完全烧毁，但只有利帕不但房屋全毁，还惨遭灭绝。

    二战中的欧洲，同样遭此厄运的还有法国的奥拉杜尔村和捷克的利迪策村。但只有利帕选择了原址重建。大屠杀当天外出的，包括参加游击队的村民约有100多人，他们在毁坏的房屋旁建了新家。幸存的利帕人不甘白白遭受被蹂躏的命运，哪怕日日目睹悲痛的印记，也要留在原来的家园，与死难的亲人为伴，永远守护那段悲伤的历史。

    在淅淅春雨中，利帕火烧后的断壁残垣愈加黝黑，比邻而建的房子白墙橘瓦，更显明艳。正如利帕的一位幸存者在纪录片中所说：“人如同树叶，风吹叶落；但春天来时，树林又是一片葱绿。”  （本报萨格勒布5月6日电 本报驻萨格勒布记者 张智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