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把二胡来学拉
拉来拉去还是差
妹你聪明来指点
你来唱歌我来拉
哥你初初来妹家
耐心才泡得好茶
手拿二胡调好线
慢慢扯来慢慢拉
——大瑶山情歌
采访手记:山清育山情
清明节到来前为大瑶山采茶的旺季,一杯用当地山泉水冲泡的野生茶,是让人难忘的美味。3月底,我们走进广西来宾市金秀瑶族自治县,在大瑶山的雨雾中感受瑶都的勃勃生机。
进大瑶山没少费工夫。从南宁开车近五个小时,先到了山脚下的象州县歇脚,这里的寺村镇白石屯是清朝教育家郑小谷故里,他的诗句被镌刻在村里的长廊和石墙上,盛开的油菜花映衬着“樵歌渔唱不识字,偶尔脱口皆悠扬”的诗句,读来真觉逸气超群。再出发进到山中的金秀县城,更觉出一份清新自然来。
金秀是全国最早成立的瑶族自治县,大瑶山像是有力的臂膀,托起了盘瑶、坳瑶、茶山瑶、山子瑶、花篮瑶等瑶族群众以及各族人民的生活。八成以上的森林覆盖率不仅让这里空气清爽,也让山里人享有丰富的生物资源,从饮食到养生,都显出大瑶山的慷慨。县城里一湾水流穿城过,两岸是人行道和没有红绿灯的单行车道。金秀县文明办主任罗珊说,这里除了房子和路,就是树了,一万多人的小县城,节奏慢得很,不睡个懒觉都对不起这里。
“我现在已经到了睡懒觉的年纪,事情都交给孩子们去干吧。”70多岁的瑶医黄月娥乐呵呵地对我们说。她是远近闻名的老瑶医,家里待客不用茶,用酒,都是她自己酿制的果酒、药酒。屋里有十几缸酒,都是她留着自己家里喝的,她随便打开一个酒缸,捞出酒里的药材,说:“这是山上抓的地龙蜂,去除风湿的。”她又指了指屋外,小菜园里种着一些急救用的草药。在金秀,瑶医瑶药是主流,很多人耳濡目染,都能自己解决一些日常毛病。
在山脚下的茶庄,吃上长在溪边的石崖菜、山上随处可采的野芹菜,开门所见即是大瑶山脉的罗汉山和莲花山,太阳落山,留下一片蔚红,勾勒出带棱角的弧线。茶庄后面是茶厂,刚采摘下来的茶叶绿油油的,泛着香气。一位收购员带着从村里收购的几十斤茶叶过来送货,每斤能赚到约5元差价,他说要抓紧,这批茶过了清明就没了。茶庄主人莫宇宁近些年的生活是“夏天采茶,秋天挖药”,依托大瑶山野生茶资源,他开发了自己的茶叶品牌,产品远销国外,带动了几千人就业。
次日一早,我们赶往偏远的六巷乡。先下山绕行,再上盘山路,山下天晴山上雨,雾蒙蒙雨蒙蒙,车身边半米是悬崖,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当年费孝通来调研,可没这么好走的路。”没错,80年前青年学者费孝通和新婚妻子王同惠第一次进大瑶山,其“不知今夜宿何处”的坎坷艰辛我们无从体会,只知道他们用心血凝结成的《花篮瑶社会组织》一书,是中国社会学的必读经典。在六巷乡门头村,一说费老,村里上了年纪的人都认识。走进“费孝通先生瑶族调查故址”,我们看到他手书的“青春作伴 瑶汉情深”八个字,不由得再次想起这八个字背后的故事。
1935年,费孝通和王同惠新婚后即踏上了去大瑶山实地调查的征途,夜卧土屋,日吃淡饭。12月的一天,他们在大瑶山深山中迷了路,寻不见向导,费孝通还误中捕兽陷阱,受了重伤不能站立,王同惠赶紧跑出森林求援,半路竟跌下悬崖!第二天费孝通被人发现而得救,王同惠的遗体直到几天后才在瑶民们的搜寻下找到。那年,他们才二十多岁。悲痛的费孝通振作后将调查资料编写成《花篮瑶社会组织》一书,署名王同惠著,公开出版。他在晚年写道:“凡是穷困的地方我都愿意去了解他们的情况,出主意,想办法,帮助他们富起来。我是由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里得到的方法和知识去做我一生认为值得做的有意义的事。”在他走出的一条独特的社会学研究道路上,大瑶山当属标志性的一站。
自费老之后,大瑶山成为人类学研究的重镇,中国社会科学院还在六巷乡成立了人类学研究基地。如今的六巷乡,交通已经愈加便利,独有的村风村貌以及高海拔的清凉,都是宝贵的旅游资源,当地正在打造“慢旅游”项目,请山外的客人到村里住一住,采茶种菜看星星。今年是“费孝通王同惠大瑶山调查八十周年”,金秀县正在准备相关的纪念活动以延续这段不解之缘。
虽远离繁华,却并不闭塞,假以时日,反而成为优势。大瑶山既给心灵以慰藉,又给学术以滋养,这便是大山的馈赠。
(摄影:徐冶 蒋新军 闫汇芳 罗苏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