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是一片片云,游子是一只只风筝,尽管五颜六色,但漂浮不定。只有当夜幕降临,放风筝的人轻轻把风筝拉回来,心才算落地。
大地之于风筝,就是故乡。故乡之于游子,就像大地之于风筝。
有钱没钱,回家过年!腊月廿八,开车回位于沈阳市康平县的老家。出沈康高速,上101国道,到前辛屯,南望4公里,有一棵四五百年的元宝树(学名五叶枫),冠盖如云,干如蟠龙。须四五个孩子拉手才能抱住。先前,树就兀立在村小学后面,当年野兔一样的我们都爱到树下纳凉避雨。
树前曾有一座庙,曰唐僧庙,我们都未曾见过。小时候甚觉蹊跷,难不成是唐僧取经路过这儿?长大才知道,唐僧取经出长安到印度,断不会到东北转一圈儿。应当是村民不认识修眉细目、大耳垂肩的释迦牟尼,看他坐在大雄宝殿里,长得白白胖胖,就误认作是唐僧了。还有人说,是因为一个叫唐格的僧人,对庙里的资助颇多,所以就用他的名字命名寺庙了。
如今,唐僧庙村没了庙,也没了元宝树。只是在康平县志里,留下一张残缺不全的照片,正在扒还没扒完时拍的。庙毁于1950年,砖头瓦块运到县城,建起了工人俱乐部;树枯死于20世纪80年代,树址卖给一户村民做宅基地。
尽管如此,进城上学、上班、打工的村伢子们一说起故乡,总爱说:“俺村有个庙哩,占地200多亩;庙里有口大锅,能煮两头牛。”村里老人们也时常念叨起庙里的大佛:“那佛几丈高,袖子里能钻进好几个人。”
人与其他物件的区别,就是人有记忆,而且连绵不绝。即使偶有“断片”,人也会想方设法续上。唐僧庙有个包宪书老师,在小学教过我语文,后来到镇里中学教历史。看着村里众生常说这庙,但就是说不清这庙是什么时候建的,怎么个来历?于是,翻书查史,走村串户,访老寻故,居然还真捋出个大致脉络,而且还搜集到一幅先前悬挂在庙里的斗大“福”字,据说还是清朝皇上御笔。据他说,这庙大概建在清朝年间,当时康平县还属内蒙古科左后旗领地,当时统治者为了用宗教麻痹人民,陆续建起了一批喇嘛庙,唐僧庙属于其中之一。古树下曾挖出一个铁锅,上铸“咸丰年法库金铁匠人造”十个字,似乎也佐证了他的结论。
年老的、年轻的村人无论是在外地,还是外国上学、上班、打工,逢年过节都百鸟归巢似的回到村里,到古庙址转一转,到古树桩旁站一站,说一说在外面的酸甜苦辣,聊一聊村子里的陈年旧事。人们厮守的,或许不是庙,不是树,而是一种共同的记忆。
继续向南,回家!尽管父亲和母亲都已经过世,但是,那片土地、那棵树,也只有那片土地、那棵树,还会记得这对从没出过远门的农民夫妻……
(本报沈阳2月17日电 本报记者 毕玉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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