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 脱

    “这种感觉从未在我身上如此刻骨地发生过，我的灵魂与我之间的距离如此遥远，而我的存在却如此真实。”

    ——法国哲学家阿尔伯特·加缪

    亨利·巴赫特是个有某种情感交流天赋的老师，但是他却选择了埋藏这种天赋。为了避免和学生、同事产生情感联系，他只做代课老师，在每个学校呆很短时间就离开。

    这次亨利来到一所因经营不善而濒临倒闭的社区学校。第一节课，亨利就对全班提出要求，“如果你不想上课，就不必待在这儿。”学生马库斯挑衅地走出了教室，黑人学生杰瑞又站起来，将亨利的皮包扔在墙上。与其他老师不同，亨利没有面露怒色、厉语相加，反而保持着平和的语气：“我理解你的愤怒，我也曾经如此愤怒。所以你没必要对我发火，因为我是少数试图为你提供支持和帮助的人。”语重心长的话语赢得了同学们的好感，包括因过度肥胖而遭人嘲笑的梅丽迪斯。

    经历了充满挑战的一天，疲惫的亨利又接到了养老院的电话，患有老年痴呆症的祖父又把自己锁在了厕所里。一番折腾，安顿好祖父已是午夜，在回家的公交车上，亨利回想起童年关于祖父和母亲的痛苦记忆，不禁泪流满面。就在此时，他遇到了雏妓艾瑞卡。

    流落街头的艾瑞卡被嫖客一顿暴揍之后，忽然发现一旁眼神悲悯的亨利，艾瑞卡立马转移目标，尾随他下了车。亨利身心俱疲，不顾她为了招揽生意的献媚，推开她走掉。艾瑞卡生气地扬声道：“你到底要去哪？！”未落的话音中，亨利开始了对这个“终极”问题的思索，可是答案却只有搭公车上班和去养老院看祖父。每日几近重复的生活，他也在内心发问，自己究竟要去向何方？

    第二天，同样的地点，艾瑞卡仍然等在那儿，亨利把她带回了家。雏妓满嘴调笑，以为自己得到了一笔生意，亨利却只是发自内心地想要帮助她——给她吃喝、帮她处理伤口，并在沙发上布置了干净温暖的床铺，这让艾瑞卡受宠若惊。

    学校里照旧充斥着愤怒和冲突。奥利弗因殴打同学被停课，他爸爸却不分青红皂白地致电大骂校医帕克。帕克一边忍受着电话里的怒斥，一边想用电话绳勒死自己算了。一个男孩在体育馆里拿着锤子锤击着书包里的小猫，被亨利喝止。但当问他对此有什么感觉，男孩在脑海中搜索适当的形容词：“我被困住了，就像这只猫一样。”老师们无言以对。一片狼藉的不只是学校，亨利家也一样，艾瑞卡又“重操旧业”，把嫖客带回了家里。亨利气愤之余，更多的是无奈：“不论你想做什么，你都可以去做。但不要在这里。”

    那边厢，内心如孤岛般的胖女孩梅丽迪斯只想躲在自己的照片和图画里，可这点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实现。除了学校同学的讥讽，在家里，她也得不到尊重和自由。“我辛苦工作一天，不是为了晚上看你消磨青春的。像你这么大的孩子都在为进名校而努力，我是不会支持你这些可笑的爱好的！”梅丽的父亲咄咄逼人，每句话都像尖刀一样刺痛着她敏感的心灵。长期压抑之下，梅丽想到了自杀，她甚至开始预想在自己的葬礼上，父亲失望而愤怒的致辞。

    在学校的时间长了，亨利和漂亮的女教师萨莎互生好感。下班后，两人进行了浪漫的约会。红酒香气的氤氲之下，暧昧丛生。然而，当萨沙问道：“你为什么老是代课，你为什么不喜欢长久一点的关系？”亨利回想起童年时的遭遇，欲言又止。点点烛光，照回亨利的小屋。同样丰盛的晚餐，艾瑞卡独自坐在沙发上，等待着亨利回来。她很快意识到表错了情，对于亨利来说，自己只是个孩子。

    亨利带艾瑞卡去做身体检查，陪她去商店买东西，他们打闹着，那种快乐让亨利想起了小时候和妈妈在雪地里奔跑的情景。然而，欢乐的时光并不长久，随着亨利祖父的过世，一切又陷入阴霾中。祖父临终前呓语不断，似是而非地诉说着自己的罪孽，亨利的谅解终使他完成了对自我的救赎，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这一刻，亨利终于对一直陪伴在旁的艾瑞卡敞开心扉，谈起那段痛苦的过往——亨利的父亲早年离家出走，他和母亲只能寄居在祖父家。祖父常年骚扰母亲，直到亨利7岁那年，母亲服药自杀。

    一天，梅丽找到亨利，想对他倾诉心中的情感。亨利告诉她：“我们都会遭遇生活的混乱。生活本身非常复杂，我也没有答案。但是如果你把事情写出来，一切都会好的。”听到这些话，梅丽内心筑就的坚强伪装瞬间瓦解，她抱着亨利痛哭，无法自持。而这一幕被萨莎撞见，胖女孩落荒而逃。萨莎误会了这一幕，质问亨利，一向坦荡的亨利也不淡定了，他咆哮道：“我不是你想的什么变态！”

    接连发生的一切如重锤猛击着亨利的心灵，他觉得脆弱的自己已没有力气去帮助别人了。于是，亨利叫来儿童救助站的人带走了艾瑞卡。沉浸在亨利无微不至关怀中的艾瑞卡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哭喊挣扎着对亨利说：“你就像我的家人一样，不要让他们把我带走。”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只是梅丽一直缺席。直到亨利在学校的最后一节课，她才出现。课间休息时，梅丽在教学楼前摆出了糕点摊，每个小蛋糕都在白色奶油上画了一个笑脸，供师生取用。亨利却发现她手边唯一一个在黑色奶油上画了哭脸的蛋糕。梅丽解释说：“那是留给我自己的。”亨利本想告诉她一切都会好起来，她却不愿再多听，以道别作为谈话的结语。

    亨利无奈走开，远远地看着梅丽。她一口一口地吃着那块黑色蛋糕。吃到最后一口，她突然倒地，口中流出鲜血。亨利跑过去救她，可一切都晚了。这个胖女孩选择了用自杀这种永久的方式结束了她生活中所有“暂时的问题”。

    鲜活生命的逝去使亨利震惊，也改变了他对待生活的态度——死亡和逃避都不是解决生存痛苦的好方法。他终于选择留在学校继续教课，不再逃避深入的情感联系。也正因为这样，他反而超脱了自身的痛苦。

    故事结束时，亨利来到了青少年抚养中心。一袭白衣的艾瑞卡早已褪去了初见时妖艳无知的模样，变得明朗了起来。看到亨利，小女孩便飞也似地冲进了他的怀抱。阳光下，一切慢慢变得美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