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最美情最真

    南京师范大学教授何永康先生的诗集《咏慷集》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其中既有鲜活的日常生活和凡人小事，亦有融入了今人气息的历史题材。这些诗作，都是缘事而发的结果。作者在“后记”中自述，他的这些诗，主要是“写给自己看的”，是用诗词记录“深深浅浅的人生痕迹”，“自我品尝一下其中的酸甜苦辣”。所以，此集中的不少诗，可以视为“诗日记”。因为是写给自己看的，用不着矫情，用不着掩饰，所以能做到自然、坦诚、真实。

    在这些诗歌中，我以为，写日常生活和凡人小事的，最能体现作者天真无邪的童心。如五绝《野趣田田》：

    叮咚泉水唱，逗得鹭鸶欢。野趣田田溢，玑珠闹玉盘。

    这首诗形象鲜明显豁，一幅生机盎然的自然胜景呈现在我们眼前：这里有叮咚歌唱的、恰似玑珠闹玉盘的泉水，还有那欢快起舞的鹭鸶。一切都是那么富于浓厚的生活情趣，它趣在天然，趣在生动，趣在机智，趣在爱心之中。又如《临江仙·孙望师讲授春江花月夜》：

    醉了春江花月夜，江流芳甸回萦。先生细说“绕”中情：帅哥如曲水，靓妹似花汀。

    学子开怀传笑语：“诗师实在开明！”孙翁不答笑盈盈。满堂皆静穆，明月共潮生。

    此诗虽是对作者的先生当年开明、风趣的授课风格的回忆之作，但也正是作者性格的反映，以及作者对《春江花月夜》的深邃优美的意境的深刻感悟：曲水是“帅哥”，花汀如“美女”。曲水绕得花汀脉脉含羞。于是，月光来打掩护，给花汀蒙上薄薄轻纱。但花汀又不甘隐去娇容，止不住轻轻一抖，把轻纱化为纷纷扬扬的霰雪……作者的这份风趣，这种细腻深刻的感悟，既与其丰富的学识和高超的艺术鉴赏力有关，更与其纯真的童心有关。

    进一步说，在其他题材的诗作中也处处闪耀着纯真童心的光芒。如写历史人物的七古《谪仙大江逐月歌》写谪仙李白秉持一颗纯真的童心，一生一世“逐月”不止的历程：青春年少之时，踌躇满志，“一路只带诗和酒”，“仗剑去国不回头”；当人生受挫之后，“思前想后还是大江明月好，不如故地重游洗烦恼”；此后，虽经多磨砺，但他的“逐月”之心不变，“明月何处有？明月在民间！”此后，再经世事沉浮，他仍执著“逐月”，并最终大彻大悟。李白一生一世、始终不渝地“逐月”，乃是一颗童心驱使的结果。而他所逐之“月”，其实就是他的童心世界的象征。它“最皎洁”、“最无尘”、“最难觅”、“最养真”，乃是诗的精魂所在。而李白的这颗童心，这种“逐月”历程，难道不是作者的心路历程之反映？

    明代大思想家李贽认为：“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可见，文学艺术的一个显著特点就是纯真与赤忱。然而，对于很多作家、艺术家来说，保持童心是不容易的。因为人的成长过程就是社会化、文明化、理性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人的知识、见闻、理性思维能力变得发达了，童心与诗意也常常随之消失。但在作者身上，却有着这种看似矛盾，实则和谐统一的性格特征。作者以成熟的、深刻的、理性的眼光看待生活，能够把生活的本质揭示出来，同时又是以儿童般的天真、自然、率性、新奇的眼光看待生活，充分地把生活的诗性光辉显现出来。正因如此，作者故能以一种超越实用功利的态度看待宇宙人生，从中看到它的本相、它的美、它的诗意。作者常常垂钓于香泉，与渔友关系甚为融洽，但他们相互之间，只知其姓，不问其名，一直老孔、老唐、老陆地喊着，何其纯净。其七绝《香泉人物》如是说：

    秦淮别了过乌江，走出繁华觅大荒。

    湖畔相逢唯问姓，香泉个个叫渔郎。

    在作者看来，“道本无名，名谓之而然。人本无名，世使之而然。人人归乎道，何必称其名？无名相交久，方见真性情”，所以“湖畔相逢唯问姓”，连姓名都无须打听，“香泉个个叫渔郎”，他们之间只有青山绿水银鳞，“渔友之交没有渔”。心中没有了“渔”，即解脱了名缰利锁，于是就“重获自由”，进入一种天人合一的境界。这种境界，就是审美的境界，就是诗的境界。

    （作者单位：湖南科技学院中文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