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耀中华 芳心留人间

    6月28日21时38分，张瑞芳走了，走得很安详。

    尽管十多天前的6月15日，张瑞芳的94岁生日，亲友们为她祝寿，她已不能回应，人们还是祈盼这位顽强的老人能创造生命的奇迹。

    简朴的灵堂设在张瑞芳在淮海路上的不大的家。白色玫瑰与百合的点缀下，鹤发童颜的老人微笑看着来往的人们。巨幅照片的两侧悬挂着挽联：“瑞霞满天，星光长耀中华银幕；芳心一瓣，大爱永留美好人间”。

    的确，她给我们留下了太多美好。她是《南征北战》中的村长赵玉敏、《聂耳》中的革命女性郑雷电，她是《泉水叮咚》中的陶奶奶，更是质朴率真的新型农村妇女李双双。她扮演的银幕形象依然活在中国电影老观众的记忆里，而她，却走了。

    “她是中国电影的一面旗帜”

    得知张瑞芳去世的消息，曾出演李双双丈夫孙喜旺的仲星火老人直说“不愿相信”。电话中，他的声音几度哽咽：“她是老大姐、老领导，她对艺术、对光明的不懈追求令我们每个人敬仰，她的一生就是一部传奇。”

    1918年，张瑞芳出生在河北保定一个旧军官家庭，在身为共产党员的母亲以及投身革命的姐姐的影响下，她年少时就走上了革命道路。在街头画抗日画，中学开始出演进步戏剧。在 《棠棣之花》、《屈原》、《北京人》、《家》等话剧名作中的出色表现，让张瑞芳在观众中引起轰动。

    她在舞台上演活婵娟，让《屈原》的编剧郭沫若感动得赠诗：“凭空降谪一婵娟，笑貌声容栩栩如传。赢得万千儿女泪，如君合在月中眠。”演完最后一场时，郭沫若又即兴撰诗，赞她“人是婵娟倍有情”。

    “她是中国电影和中国话剧事业的一面旗帜。”上影集团总裁任仲伦说，在上影，她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对于中国电影，她是一颗永远闪耀的巨星。抗战中，她与白杨、舒绣文、秦怡一起被誉为话剧“四大名旦”，成就了半个多世纪来的舞台传奇。1938年，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0年开始投身于大银幕，一生成就斐然。

    张瑞芳凭借生活化的演出演活了李双双。在上世纪60年代，一时间，全国上下出现了“三亿神州新姊妹，人人竞学李双双”的新风尚。因为“李双双”一角，张瑞芳还荣获了第二届电影百花奖最佳女演员奖。

    张瑞芳从艺70多年，先后参演了40余部话剧、近20部电影，曾主演《南征北战》、《母亲》、《家》、《大河奔流》、《泉水叮咚》等影片，塑造了许多深受观众喜爱的舞台和银幕艺术形象。

    “从岁月中，我看到一个纯净的人”

    一位影迷向记者回忆起曾去华东医院看望张瑞芳的情景：病房里摆满了照片，有瑞芳老师各个时期的留影，有她和黄宗英、秦怡等人的合影。墙上镜框里还有一幅字，写的是：从岁月中，我看到一个纯净的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可爱的人，她的名字叫张瑞芳。

    “她直爽，率真。”在仲星火眼中，张瑞芳的直爽，有时让人下不了台。“她会毫无保留地提出自己的看法，批评或者赞美，这种品质是多么珍贵。”

    张瑞芳的真挚和率性，对人如此，对艺术也是如此。仲星火回忆起和张瑞芳的四次合作，从《南征北战》，到《凤凰之歌》，再到《聂耳》、《李双双》：“原来我不知道如何让角色性格化，是瑞芳老大姐教会了我怎样塑造角色的性格。她给了我太多的帮助。”

    德高则人心归。张瑞芳的老朋友孙道临曾经说过，自己无论是生活上还是艺术上，有什么事都会向她请教。中国电影家协会名誉主席、著名导演、老艺术家谢铁骊回忆说：“她是一个一生都未离开过电影的人。”

    导演江平记得这样一件往事：张瑞芳曾任中国电影表演学会会长，1991年学会决定给10位卓有成就的老艺术家颁发荣誉奖，因为那年她整73岁，故而有人提议将获奖者年龄线从75岁下调至73岁。张瑞芳急了：“什么？为我一个人改变章程？不行！给我奖也不要！”大家一听，没辙，只好等等再说。然而，就在两年之后，她又建议把这一年龄线下调至73岁，以便使更多的老艺术家能健健康康地得到这个象征终身荣誉的褒奖。

    1993年，张瑞芳与白杨、陈强等被授予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奖特别荣誉奖。2005年，为纪念中国电影诞生100周年，国家有关部门联合表彰“国家有突出贡献电影艺术家”，张瑞芳是唯一一名全票通过的候选人。2007年在第10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上，她又荣获“华语电影终身成就奖”。

    “我爱所有的人，尤其是年轻人！”

    2009年，在上海电影制片厂60周年大庆的红地毯上，人们再度看到张瑞芳。几代电影人问候她，祝福她。

    《泉水叮咚》的导演石晓华告诉记者，1982年，自己第一次独立拍片，诚惶诚恐，想都没敢想能够请张瑞芳老师来演陶奶奶，她是“让人仰视的一座高山”。没想到，看完剧本，张瑞芳老师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更令他至今感念的是，当初他第一次独立执导，编剧也是初出茅庐，在艺术上都还很不成熟，张瑞芳老师不仅帮着改剧本，把不贴近人物的文学化语言改成生活气息浓郁的口语，经常一改就到深夜。拍摄条件艰苦，在40多度高温的闷热大仓库里连拍几场内景戏，已过花甲之年的张瑞芳老师没有一句怨言。

    在电影后辈眼中，张瑞芳是不折不扣的“电影奶奶”，她不遗余力提携后人，始终情系中国电影的未来。

    人们难忘2007年在苏州举行的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上那感人的一幕：当主持人倪萍宣布授予张瑞芳中国电影金鸡奖终身成就奖时，全场观众起立长时间为她鼓掌祝贺。当时张瑞芳已经90高龄，倪萍问她长寿的秘诀，她说：“我没心没肺，绝不记仇，我爱所有的人，尤其是年轻人！”

    晚年的张瑞芳，又将目光投注到了老人的身上。她用毕生的积蓄创办了“爱晚亭”敬老院，一心要为那些与自己有着共同爱好和语言的老人们建造温馨家园。但凡自己走得动，她每周都会抽时间去跟老人们唱唱歌、聊聊天。

    石晓华告诉记者，张瑞芳曾想筹划写一个剧本，就把敬老院里这些“来来去去”的老人有意思的故事拍成情景喜剧，也让敬老院为更多的人了解，然而，这个愿望却随着她一起悄然离去。

    张瑞芳逝世后，身边工作人员回忆，老人临终最放不下的还是中国电影的未来。（本报记者 颜维琦 曹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