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的性格

    开封是七朝古都。战国时期的魏，五代时期的后梁、后晋、后汉、后周以及北宋、金曾在此建都。开封作为中国最古老的城市，经历了两千余年的风风雨雨，既有过“夷门自古帝王州”的意气风发，又历尽“东京梦华销尽，徒叹城郭犹是”的美人迟暮。一座在农业文明最早发祥地兴起而又几乎被工业化现代化遗忘的城市，一个享受黄河恩惠而又不断被其伤害的城市，给我们显现出怎样的城市性格和文化记忆？

    开封是一个坚韧不拔、豪放宽容的城市。作为北方水城，其在历次战争和与水患有关的灾害中，建后毁灭，毁后重建，生生不息。与西安、洛阳、北京等古都多有迁移的情况不同，开封城虽历经沧桑巨变，但其城市格局却很少变化，出现城摞城、门摞门、甚至路摞路的情况。开封城市的沿御街而形成的中轴线，在唐、宋以来的千余年中，没有任何改变。开封城的历代建设者，如此恪守旧规，实属罕见。在建后遭毁、毁后再建的反复中，体现出开封城市性格中的坚毅与执著。

    开封是北方汉子的城市。自五代之后，内忧外患、兵马相争一直紧紧缠绕着这座城市。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执法严峻、刚正不阿的包拯，血战辽兵、被俘绝食而死的杨业，为收复中原与金兵大战朱仙镇的岳家军。《水浒传》、《三侠五义》中行侠仗义、解难济困的故事，常以开封为背景，而把风花雪月、缠绵悱恻的故事留给了杭州。开封是个多宗教多民族的城市。宋代时的东京，寺院、道观林立，名僧名道云集。现在开封的地上遗存中，相国寺、延庆观还述说着往日佛、道教的繁华，东大寺是著名的清真寺。犹太人在开封的同化与融合，也证实着这个城市的厚道与宽容。

    开封是个充满市俗生活气息而又注重精神享受的城市。我国古代城市，坊市分离，坊是居住区，市是交易区。坊市之间，有坊墙相隔。每晚固定时间后，坊门关闭，禁止人们出入。从唐末到宋初，坊与市的壁垒逐渐打破。到北宋中期的开封，坊与市纵横交错、融为一体。大街小巷、桥头路口，都成为商品买卖的地方。城与市的融合，给开封带来了兴旺繁华的景象，也使这一城市充满着更多的市井生活气息。于是便有了《清明上河图》酒肆店铺的琳琅满目，人来车往的光怪陆离。城和市的融合，也给过去和现在的城市交通带来拥堵。朋友戏言：在今天的开封，凡三尺平坦处，就有摊贩；有摊贩处，就有买卖。买卖交往的低成本、便利性，使开封百姓的生活惬意而杂乱。

    宋开国后，实行右文政策。宋代所产生的士大夫文化，注重道德气节，以先忧后乐相砥砺。士林注重精神文化享受，以诗词歌赋、绘画书法为雅事嗜好。宋代诗词文学的繁荣自不待言，宋代书法绘画，也成就斐然。太宗以后诸帝，大都爱好书画，尤其徽宗，已是嗜画如命。重视精神文化产品的生产与享受，宋朝的流风余韵，流传至今。开封是中国书法名城。字和画是上至官员商人，下至贩夫走卒都喜闻乐见的艺术品。书与画的收藏，比生意经营更容易成为大家茶余饭后共同的谈资。开封街头匾额招牌题字，多出于名家之手。一个民间艺术家自筹资金办起的以书法碑刻为主题的翰苑碑林，也做得风生水起。

    开封是一个消费重于生产的城市。宋朝是经济文化高度发展的封建帝国。举世闻名的中国四大发明中的印刷术、火药、指南针三项，开发应用的主要阶段都在宋代。但遗憾的是，这些后来给欧洲带来地理大发现、工业与社会革命的三大发明，在中国社会漫长的朝代更替、历史发展进程中，几近于无疾而终。英国科学家李约瑟提出了著名的“李约瑟之问”：引发欧洲近代革命，影响世界现代化进程的三大发明，为什么没有在其发源地的中国产生革命性的影响？

    开封城东北方向有夷门，是战国时期魏公子信陵君“窃符救赵”故事的发生地。后世文人对夷门多有吟咏，夷门甚至成为开封的别称。宋代的著名文化遗存铁塔即建在夷门附近的夷山之上。清雍正年间，原处于龙亭附近的河南贡院因经常遭遇水涝而迁至铁塔南麓。1901年，庚子事变后慈禧光绪西狩回銮，路经开封，看到河南贡院上万间考棚完好，当即决定将1903年的全国会试放在河南贡院进行。1904年又有恩科的举行。1905年废除科举，河南贡院也成为中国上千年科举考试的终结地。1912年，在辛亥革命的推动下，河南有识之士在河南贡院的旧址上，建立了河南留学欧美预备学校，这就是河南大学的前身。

    从1912年创办到现在，河南大学走过了一个世纪的历程。在古都开封办学，河南大学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传承了开封的城市性格。以“明德新民，止于至善”作为校训，是希望学生、教师、学校切实担负起社会的责任，使自己日新，使国民日新，使社会日新。以“团结、勤奋、严谨、朴实”来概括自己的校风，崇尚内敛沉稳，不事张扬的风格。河南大学因在铁塔脚下，其毕业生被称作铁塔牌。铁塔牌学生走上工作岗位，属慢热型，其初稍有木讷拘谨，而长处在经久耐用，优势在路遥知马力。

    在中原经济区建设热潮中，作为核心增长极的古城开封，焕发出勃勃生机。与古城相映成辉的河南大学，也将伸开双臂，以创建高水平大学的努力，迎接新的百年辉煌。

    （作者为河南大学党委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