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读而后有得

    究竟什么是好散文？好散文的因素有哪些？怎样才能把散文写得更好？这是我们投身散文创作的每个写作者，都思索了不知多少遍、追寻了多少年，甚至终身“升天入地求之遍”也还没有找到的“金苹果”。

    从理论上易讲，可以一套一套的。比如我自己就曾总结出:“好散文有三个因素:一生命的激情，二哲学的光芒，三诗意的审美。在这之上还有一个总纲:思想最重要。”条条好列，落实奇难，就这几条，谁做到了？史铁生先生乃当代中国最优秀的三五位散文家之一，也许可以说他做到了百分之九十？而我们其余的这么多写作者，整日里孜孜矻矻，熬坏了视力熬病了颈椎，若能够达到及格，已经算是一生有幸了!

    近日读到文坛之外人士崔济哲的《又到界桥 又到界桥》（陕西师范大学出版总社有限公司2011年11月出版），乃一部好散文集也，著名作家贾平凹也持此看法，夸赞作者:“能把真实的东西写得开阔，把社会人生里一些大的东西看得到位和透彻。”

    翻开这部32万字的书，我首先要推荐的是《穆青泪》、《不敢忘记》、《亡灵前的追思》和《将军无头》。这4篇是让人血脉贲张之作——七十多年前，中国人民那场全民族的抗日战争，空前惨烈、空前悲壮、空前残酷，让中华后人有着说不尽的、一代代的思考。可惜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民族中又有不少“爱忘事”的人，他们在今天的金风银雨中，只思“享受至死”、“娱乐至死”，再不愿回头看看民族流血的昨天!这对我们中国今天的生存和发展，不是太危险的一件事吗？所以，请以肃穆之心读读作者这些亲临当年战场而后写下的激情文字；再把你们的家人、孩子唤来，动心动容地读给他们听，耐心地告诉他们:忘记过去，就意味着将来还要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

    接下来想推荐的是《坏就坏在小人上》。抗日战争中为什么出了那么多汉奸？其中的一个重要原因，乃我们民族存在着小人，自古就存在着，自古就害人。余秋雨先生曾经有一篇两万多字的长文《历史的暗角》，就是挖掘和分析小人的，那是他写得最为激愤的一篇文章。可是不知为什么，近年来这个话题似乎被屏蔽了，有一些人甚至愿意永远忘掉这个话题。崔济哲不随波逐流，带领我们重温赵国小人郭开陷害忠良、卖国毁家的恶行，其现实指向性当然是写作该文的初衷。

    然后，我就要向大家推荐《和你聊到天尽头》。这一组6万字的长文，是作者的第一次旅欧行记，行程包括了荷兰、比利时、瑞士、德国等。虽然文章长，可是很好读，不但有自然风光还有人文地理，不但有沿途所见还有相与联系的历史典故，不但联系着外国还联系着咱们中国，真可谓上天入地，古今中外，男女老少，都在笔下，都活龙活现。不过我最为欣赏的还是作者精彩的文笔——诗经、楚辞、汉赋、唐诗、宋词……张口就来，伸手就有，写的是西洋景，落实出来的却不失中国的笔墨和韵致，屡屡显示出作者大半生海量读书而获得的厚实根基。请看崔济哲写想象中的科隆大教堂的钟声:“我们静静地坐在古朴的大椅上，想听一听科隆大教堂独具魅力的钟声。钟声未响，但我们都在想象着那钟鸣的盛况。据说那钟声可以传得很远很远，可以传遍整个科隆城。在莱茵河上航行的航船都十分注意倾听科隆大教堂的钟声，尤其是那晚钟，钟声冲过暮雾，透过森林，顺着潺潺的水流鸣响着，笼罩着刚刚送完晚霞落日的人们，给人以无限的遐想：会有天主教的善男信女们闻钟祈祷，默默无语地向着西天祝愿祈福。我无缘在莱茵河上听见那迷人的钟声，但我在中国，在中国江苏苏州却听过寒山寺的钟声，也美，也迷人，也动心。张继老先生的《枫桥夜泊》冲然而出，让人忘情地对着莱茵河颂之：‘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类似这样亦观景亦抒情、亦客观亦主观、亦散文亦诗词、亦西洋亦中国的段落，在行文中处处可见，足见其中国古典文学的底子是比较深厚的。心里有，笔下才能有，不读书破万卷，岂能下笔如有神？我边读边想到朱熹圣哲的一段话:“大抵观书须先熟读，使其言皆若出于吾之口；继以精思，使其意皆若出于吾之心，然后可以有得尔。”

    （作者为散文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