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方知何时醉

    《爱在廊桥》的精心细作不仅表现在摄影方面的华丽：将浓妆艳抹的北路戏置于闽东秀美的青山碧水之间，点缀在古朴的村落宅院、廊桥古道、青板石路之中；更重要的是将这一曲浓香穿越时空，碎落在主人公们挥之不去的点滴记忆里，成就着他们的喜怒哀怨、情感纠葛及人生传奇。影片以老年伊妹的中年回忆为主线，引出和大师兄福坤、二师兄长天及阿旺几人的人生执念和情路历程。伊妹孩时进入戏班，跟随福坤、长天两师兄，一起吃苦挨罚，一起蒙师傅授以“学戏先学德”的教益，一起长大。演唱一千场《香蝴蝶》成为师傅死后团结在大师兄福坤周围一群戏班伙伴的目标。然而一场车祸，众伙伴遇难，伊妹被阿旺救下来，马上要与之成亲的福坤失踪，长天则背井离乡。这个时间段影片没有进行完整展示，基本由众人的闪回镜头拼合完成。影片重点放在中年以后长天身患重症回乡的段落：心存福坤的伊妹独自开了一家面铺，守候伊妹的阿旺则开了一家喜饼店，长天的回来让伊妹重新燃起完成一千场《香蝴蝶》的夙愿，同时也重拾北路戏，让它由下一代传承下去。然而茶商福坤回乡的一场车祸又意外结束了这个段落。此后长天再次离乡，阿旺终于与伊妹结成连理，直到长天老年回乡，北路戏已在这个村镇重新红火起来。两场车祸和两次还乡明确区隔着故事人物的三段人生：青少年、中年和老年，一曲《香蝴蝶》又不断为这三个时空段落穿针引线。

    导演陈力曾经在电影《两个人的芭蕾》中让我们惊叹过徽派建筑下的古镇民风，在电影《亲兄弟》中向观众成功展示过湘西凤凰古城质朴的人文风貌，这一次电影《爱在廊桥》来到了福建寿宁的廊桥之乡。闽东木拱廊桥，曾被称为中国桥梁史上的“侏罗纪公园”，它不仅代表着中华文明的智慧、历史变迁的缩影，更是将传统文化中的民俗、信仰和传说集合于一体，标志着民族文化的信念和传承。《爱在廊桥》将廊桥合理转化为影片的重要叙事空间。我们看到廊桥不仅是这个山村的交通要道，它的桥屋内设有神龛，神龛背后有精美艳丽的彩绘，这里供奉人们熟知的观音菩萨等，是民间祭祀、祈求平安相互交流的重要场所。更重要的是这座廊桥成就了主人公们对北路戏的一份信仰和爱。影片中多次出现廊桥的空镜，它是众人心中的廊桥。廊桥由此成为与影片中的叙事人物共生的叙事空间。

    《爱在廊桥》不是一部讲述婚恋传奇的爱情片，它的“爱”因此也不是指建立在西方恋爱观、现代消费文明和娱乐文化之上的“爱情”。它的“爱”是传统东方文明中的“永相随”，是“心心相印”，是“有德才有爱”，是“纵死千回也要轮回到你身旁”的信念执著，是“只愿相离不白头，岂敢白头再相离”的绵绵情义，是“独木难支光一寸，月圆几缺情无伤”的仁义大爱。影片通过写意的手法塑造了长天、伊妹、阿旺、福坤等人物，并将传统东方情爱观的几个重要层面展现出来。伊妹执著于“心心相印”，长天执著于“永相随”，福坤执著于“失德之人”，他们将爱的信念融入于一曲《香蝴蝶》的艺术追求，半生蹉跎。影片将东方文明中的情义与信仰，戏剧与人生充分融于闽东山间的民俗生活中，一段段悠长深情的《香蝴蝶》散落于廊桥翠谷，涤荡着当下婚恋乱象的视听。“”——影片充分展示了东方传统文化价值观、伦理观的魅力，是近年主流电影中难得一现的艺术佳作。

    (作者为中国电影艺术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