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退休之前一直被两种身份牵扯着:人民日报记者、报告文学作家。这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双重身份、两种生涯。作家当好了,做记者必然有独特视角和细腻观察;记者出了彩,自然会令你的文学作品更具深刻性和影响力。
退休之后,又多了一重身份——油画创作者,或许离画家只有几步之遥。掌握了明暗关系的对比和空间光影的处理技巧,由此改变了新的思想方法,获得一种新鲜的视角,也就是像艺术家一样看待事物,审视生命,欣赏生命,从而在绘画的过程中体验和丰富自己的人生。这,就是绘画的魅力。
离开工作岗位,我从未有过寂寞,因为“丹青伴我”,它令我感到充实和满足。当自己也拿起画笔之后,对以前家中挂的画开始挑剔起来。地方不大,就挂自己的吧。当我把临摹的梵高﹑列维坦的画作及自己创作的“女孩与鱼”﹑“留守儿童”挂在墙上时,有一种满足感,同时还可以发现不足,再作修改。就像写文章一样,一天不发表,就要不断地修改,谁让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呢!好在油画与国画不同,可以反复覆盖。
对绘画的热爱源于孩童时代。从小学到中学,只要美术馆有画展,我就背着一个画夹去临摹。初中放暑假,在家门口坐在小板凳上给邻居的孩子们画像,住宅区的小朋友居然排着队让我画,这或许就是最初的写生吧。记得延误了北京市少年宫绘画班的考试,拿着自己的画作去时,老师居然破格录取了我。初中快毕业,美术老师劝我报考美院附中,但家长和班主任都反对:你是师大女附中全校的作文尖子,考重点大学没有问题。我自己也没有坚持,于是,当画家的梦就这样被扼杀了。
参加工作后,远离了绘画,生活被采访和写作填充着。在漫长的岁月中,偶然看一次画展,就会在心中荡起一波涟漪,激发我写作的灵感。出于骨子里对绘画的热爱,上世纪80年代初我写的第一篇报告文学《灵魂的微笑》的主人公,就是中国著名女国画家周思聪;从90年代起我为农民画家缪惠新、残疾青年画家张林海画像;新世纪我在《人民日报·海外版》陆续发表了关于画家的通讯,分别是石画家杨中有、油画家华剑坤、画家赵义雄耿玉昆夫妇及中国写实画派的领军人物艾轩。没有谁布置,这些选题就那么自然地一个个跳入我的脑海。
4年前,我终于可以拿起画笔,而且一发而不可收。这或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它让我圆梦绘画。我选择了油画,给自己的定位是妇女和少年儿童题材。曾记得,80年代我写了大量中学生题材的报告文学,其中《多思的年华》获全国报告文学奖,在中学生中广为流传,这些作品被称为“少年视角”。我不自觉地将这种少年视角引入了油画创作,我的成名油画作品“汶川地震儿童档案”和“亲爱的小孩系列”就是最好的例证。是的,我喜欢自己画中的孩子,有时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宝贝,和他们“对话”。
有位评论家写道:由于作者的记者和报告文学作家的两栖生涯,使孟晓云的绘画更近于写实,因而常常聚焦于贴近生活贴近民生的题材。还有人称我的报告文学充满暖意,我的绘画作品也如是。对此,我感受到知遇之恩,因为,贴近读者和观众,贴近生活和现实,这是我数十年如一日的追求。
(作者系著名报告文学作家,人民日报高级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