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造稿 琢璞成玉（之三）

    齐白石一生钟爱花鸟鱼虫，对于这些小生命他既有着深切的怜悯，同时也有着深深的尊敬。他将自己的人生感悟注入到这些草虫之中，曾因战乱几经辗转的齐白石常常觉得自己也如同这些小虫一般“草间偷活”而已。

    齐白石特别注意研究昆虫的动作和身体结构，他对于昆虫观察的细致程度不亚于一个昆虫学家。他时常用画稿的方式记录这些小精灵的一举一动，然后用于创作之中，因此他笔下的草虫图生动自然，完全没有生搬硬套之感。在《螳螂画稿》（图一）中，齐白石对于对螳螂的各种姿态做了研究，其中记录了四种螳螂的姿势，而且特别注意描绘螳螂的头部（图中有两个螳螂头部的特写），这让人惊讶于接受传统中国绘画教育的齐白石为何能以如此科学的态度研究昆虫。齐白石将螳螂的形象默记于心，运用于作品之中，在《虹豆螳螂》（图二）中栩栩如生的螳螂和用大写意描绘的虹豆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一种说法是在这种工写结合的草虫静物画中，草虫是齐氏早年眼力好时所作，写意部分为其晚年眼力不佳时所添。这一说法有一定道理，这幅作品完成于齐白石八十五岁之时，左上角的花卉已经形象难辨，似乎这位艺术家正在失去他对于形象的把握能力。尺方之间的画中凝固了一位艺术家中年的孜孜以求和老年的苍劲豁达。

    齐白石的很多画稿与他完成的作品相比别有一番趣味，虽为画稿，却有着独立的审美价值。例如螳螂图稿中螳螂的形象虽然不及完成后的作品那么工细，但是却更加自在、生动。在《九虫图稿》（图三）中可以看见齐白石对于蜻蜓、蟋蟀等昆虫的描绘，虽说是图稿却堪比册页，不禁让人联想到五代黄筌的名作《写生珍禽图》。在《水鸟墨稿》（图四）中齐白石画了一动一静两只水鸟，右下角水鸟圆瞪的双目、长长的双脚让人感到诙谐有趣，给人一种夸张的美感。实际上艺术家在做画稿的时候往往更加放松，所以经常会出现一些绝妙之笔，表现了画家的真性情，因此画稿不仅仅具有学术研究的价值，而且经常还兼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齐白石高寿，其一生所画几乎遍及了所有的中国画种类，然而以小虾、小虫、小蟹最为平淡天真，最通人情。齐白石的画感人之处在于他表现了人世间的牵绊，表现了寻常人家的悲喜。不同于传统的文人画对于理想境界和笔墨传承的一味追求，齐白石的作品反映了他的生活和他的时代。在新中国成立以后，许多外国友人收藏了齐白石的作品，他们从齐白石的作品中看到了一种文人画的新精神，一种中国传统艺术的新走向，这正是齐白石艺术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