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对李婷来说,一切变得轻松而令人期待!
就在几个月前,这个来自甘肃农村贫困家庭的姑娘,还在为上大学的学费而愁眉不展。当得知“免费医学生”培养项目,李婷毫不犹豫填报志愿并签订了协议。
今年,我国首次启动面向中西部地区招录5000名农村订单定向免费医学生培养工作,分三年为中西部每个乡镇卫生院培养一名拟从事全科医疗的5年制临床医学本科毕业生。作为首批免费医学生,李婷可以享受免费医学生培养项目的资助——上学期间不但免缴学费和住宿费,还可享受每年6000元生活费补助。而她毕业后,将定向到农村基层医疗卫生机构服务6年,担当起当地百姓的“健康守门人”——了解每位居民的健康状况,承担起疾病预防指导和疾病早期的诊断和治疗。
记者从国务院医改办公室了解到,今年中央财政共补助中西部地区24个省(区、市)招收5000名免费医学生,54所地方高等医学院校承担国家免费医学生的培养工作。
我国如此大规模启动“免费医学生”培养项目,原因何在?这个项目能够为中西部地区解决什么问题?它的目标是培养能服务基层的全科医生,能否从根本上解决我国百姓看病难问题?
初衷:
培养能扎根基层的医疗人才
近年来,与硬件条件不断改善相比,我国基层医疗卫生机构的“软件”建设相对薄弱,难以满足百姓医疗需求,这也是当初设立免费医学生项目的初衷——针对农村生源,重点为乡镇卫生院及以下的医疗卫生机构培养全科医疗的卫生人才。
“当前我国执业医师尤其是全科医师数量严重不足,人才队伍建设相对滞后,已成为制约基层医疗卫生机构进一步改善服务和提高水平的‘瓶颈’。”对医学教育研究颇深的北京大学常务副校长柯杨指出。
“从今年起,我国将连续3年在高等医学院校开展面向中西部地区的免费医学生培养工作。”据国务院医改办公室介绍,免费医学生只是全国培养基层医疗卫生人才重要举措之一。
现状:基层医生难获百姓信任
专家指出,目前,我国基层医院大都缺乏通晓内、外、妇、儿科的全科医生,而大多是专科医生,但按照专科医生精深专业技能的要求,他们又与大医院医生的医疗水平相差太大。既不“全”,也难称“精”的结果是,病人首诊大多不信任基层医生,怕被误诊,更怕小病被耽误成大病。因此,基层医生也就无法承担起“健康守门人”的责任,满足不了百姓就诊需求,自然留不住百姓。
“每个人都应该成为自身健康的驾驶员,全科医生可以通过提供信息帮助个体控制驾驶方向,达到健康目的。”北京协和医学院教授、公共卫生学院院长、《健康管理》杂志主编黄建始解释说。
黄建始表示,我国医疗一直遵循“防”“治”并重,以“防”为主的方针。但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医疗机构更多的是重“治”轻“防”,因而本应在预防疾病方面发挥重要作用的基层医生,其“健康管家”的作用一直没有充分发挥。
症结:基层医疗人才严重匮乏
在国外,全科医生(家庭医生)占医生总数40%~60%以上,可以独立执业并服务于多家医疗机构,80%以上的疾病可以在全科医生那里得到解决,全科医生的工资收入超过多数专科医生。
“相比之下,我国目前6万名全科医学的执业(助理)医师仅占医生总数的3.5%。”柯杨指出。
据有关部门统计,我国仅城市社区卫生服务机构对全科医生的需求就有近10万人的缺口,更遑论医疗资源分布更加匮乏的中西部农村地区了。
“目前贵州省医疗条件最艰苦的个别卫生所的医疗设备还只有老三样——血压仪、听诊器、体温计。”贵州省卫生厅科教处副处长刘岚介绍说,省内1451所乡镇卫生院,仅有251个具备拥有执业医师的条件,近一半从业人员甚至没有中专学历。
据中国卫生统计年鉴,目前我国56.7%的乡村医生不具备报考国家执业(助理)医师考试的资格;乡镇卫生院具有大专及以上学历的卫生技术人员不足23%;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卫生技术人员高级职称人员不足4%。
“由于社会认同度低,职业发展路径不清晰,缺乏有效的激励约束机制和科学的绩效考评制度,基层医疗卫生机构难以吸引和稳定人才,条件较为艰苦的山区、民族地区和贫困边远地区尤为突出。”柯杨表示。
治本:加快基层全科医生培养
“当前,世界医疗卫生和公众健康领域已从单纯地预防控制疾病走向全面维护和促进健康。”黄建始认为,我国应当加快全科医生队伍的建设,让百姓的健康尽快由全科医生“管”起来。
刘岚认为,应该在人才培养、吸引和使用三个环节上做文章,这样基层才能留住人才。
“例如浙江省在探索全科医生城乡一体化管理方面做了一个有益的尝试——全科医生岗位保留在县级医院、服务面向乡镇,实行县域编制内卫生人才统筹使用。”柯杨认为,这样可以从实处解决医生在基层工作的后顾之忧,比如户口、子女上学等现实问题。
“不仅要培养出全科医生还要能留得住,这关键要尊重医生的价值,解放医生。”黄建始认为,医生应该像律师那样成为自由职业者,国家应该加快探索医生多点执业的政策,充分调动医生的积极性。
黄建始认为,加强全科医学学科建设也是当务之急。目前,全科医学还不是一级学科临床医学专业下的二级学科,全科医生师资力量缺乏,学生培养大都由专科医生师资代教。
“全科医生和专科医生在培养模式方面存在很大差异。”黄建始介绍,前者负责健康时期、疾病早期乃至经专科诊疗后无法治愈的各种病患的长期照顾,既涉及医学科学,又延及与服务相关的各个专业领域,甚至包括医学以外的行为科学、社会学等学科,关注的中心是人而不是病;而后者是就病治病。
“应该尽快健全科医生职称序列并向基层倾斜。”柯杨指出,目前新医改已经提出,经过全科医师规范化培训后并在基层工作的人员可以提前一年申请晋升中级职称,而且可以放宽外语和论文要求,晋升标准向接诊量、群众满意度评价等因素倾斜。
如果,在距离2020年的10年中,30万名全科医生能够逐步充实扎根到乡镇卫生院和城市社区,我国特有的“二八现象”——约80%的患者看病首选的不是基层医疗服务机构,却是本应解决20%疑难重症病患问题的大医院,可能会有所改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