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退”谈“原”

    开会介绍与会者，本来无可非议，尤其是互不相识时，介绍一下增加了解，还是非常需要的。问题是现在不论需要与否，只要是稍有点“头脸”的人，主持人都要一一介绍，生怕漏报某一位而被怪罪。这还不说，介绍时还必须得戴“帽子”，如，××长官、××书记，有时说上一顶还恐不够分量，干脆凡是有的都悉数不误，很是风光。 

    介绍现职人员如此，即使对离退休人员也不怠慢，于是乎就翻箱倒柜找顶旧“帽子”：“原××单位××长”，既给会议增加了“光彩”，又让当事人不至于“尴尬”。真是绝顶聪明的好主意。首创者真应该申请专利。

    这种算不得正派的会风，在行政人员会议上出现，我想倒也不算什么怪事，因为行政长官退下来，有的既无职称，又难觅新职务，在公开场合让人家过得去，倒也情有可原。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种办法被推广开来，竟然传到了所有的会场，就连自恃清高的知识界，现在开会也来这一套。按说知识界人士大都有职称，如教授、研究员、翻译家、评论家、工程师、作家、医生，等等，这些蛮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了，就是退休在家也依然伴其终身，但会议主持者却非要拉其过时职务，再在前边加个“原”字来介绍。笔者曾在一次文学研讨会上听到八九位“原××”，让人如置身历史园林，仿佛时光又倒流了许多年。

    当然，无论是会议主持人，还是被介绍的人，并不见得愿意这样，可以说是很无奈。那么其原因何在呢？我想:原因在于社会风气以及执行不完全的制度，成了生长这株歪苗的土壤。倘若这两方面有一方面稍好些，这种风气也不会演变成这样。 

    干部退休本来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我们完全按照规定执行，哪个级别到了退休年龄，就无一例外地按期办退，形成个该退就退的好风气，退休就跟调级一样正常，轮到谁头上都会坦然对待。问题是现在根本不是这样，有的到了年龄不仅不退，而且还要易（单）位提升当官，这就让人不好理解了。难道他比国家领导人还重要吗？难道没有他事业就垮吗？而正是有了这样的“特殊人”，别的退休者在别人眼里，自然也就掉了“价儿”，自己更是觉得有些不自在。因此，才有了会议主持人的折中办法。其实大可不必如此，退休又不是贪污、要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随着职务的退出，称谓自然也会消失，这本来不是个问题，有的人却不很舒服。在位时习惯人家叫官衔，退休后别人直呼其名，或者简单地叫老张老李，就有满心的不高兴。这完全是一种虚荣心理作祟。针对有些退休者的这种心理状态，现职者们唯恐担个不尊敬的恶名，于是就情愿不情愿地，依然加“原”加“前”地叫着。而据说，美国总统布什先生退休后，有报刊记者采访，问他现在最喜欢什么称呼？这位前白宫主人很坦然地说：“退休者，女儿的父亲，妻子的丈夫”，这样的自我定位，反而让人尊敬。

    我这样说，并非是一味地反对加“原”加“前”，而主要是看出席什么会，以及以什么身份参加会议。比如，出席原单位的纪念活动，以老领导身份出席，为了区别于现任领导人，介绍时就必须加“原”加“前”。倘若是出席专业会，以专业人员身份出席，再搬出过时的职务，闹不好反而让人讨厌。如果自己不是个专业人员，或者根本不通此专业，就更无必要去混会。以“原”“前”这类名誉，换取一点眼前的安慰，实在是没什么意思。退休就是退休，无职就是无职，旧威风是抖不起来的，这又不是旧邮票，过了时的更值钱。

    生存与死亡，工作与退休，风光与沉寂，热闹与冷清，这都是正常的事，谁想不通这些，谁就是不懂得人生。已经退了休，成了老百姓，何必再计较称呼，加“原”加“前”的游戏，实在不好再玩。还每个人以真实身份，给每个人重新定位，说不定会更自在些。起码我自己是这样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