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盈的夹克——《我是照顾死亡的人》版权引进有感

    ■欧阳枫琳

    当我们思考死亡时，往往是在追忆似水年华。寻寻觅觅走走停停，偶尔眼前一亮。引进版图书《我是照顾死亡的人》便是一部新近面世的纪实随笔，说是新书，更似祝愿路远迢迢的策划初衷。

    书末，那些生死掠影消散后，作者最后想象，行至必然降临的瞬间，穿上中意的夹克长眠不失为“理想的死亡”。这份喜爱之情虽千金不换，却未徒增沉重的肉身，只待乘风羽化。十余年间，作为当地葬礼指导协会服务团负责人，作者在故乡（韩国大邱市）收殓了数百具“孤独死”遗体，其中不乏葬身他乡甚至无从确认国籍的外籍人。也许书本身漂洋过海的缘故，这种来自异国的距离感倒是没有陌生化死亡，反而更为直接地同时照见生与死。

    与其说作者书写了死亡，不如说提供了送别生、如何活的视角。自然并非人人都是殡葬师，更何况是收殓无亲属逝者的殡葬师。与不曾缺席的凝视一样，视而不见也总是利刃出鞘。对作者而言，这份工作广为人知，并不是一个好现象，因为这意味着社会“孤独死”现象愈演愈烈。但这不能成为公众忽视的理由，而编辑正是其中一员。书中，参加朋友亲人丧礼的作者，难得遇到一位克制有礼的殡葬人员，赞许溢于言表。或许，这也是非虚构文学的魅力，在现实中自我想象。难以划分的虚实之界，以一种不易察觉的形式流动。如果说虚构文学放纵真实的想象，那么非虚构文学则是凸显想象的真实。于这本书而言，有了这道国界，书中的真实与虚构也开始自我想象。

    每一部书也有各自生命的份量。既有文本意义，也有阐释空间，至少可谓一种相对理想的作品。再有幸，遇到“理想读者”，神交几番，于人于书，都可喜可贺。此所谓“理想读者”，并不以理解为前提，也不尽然是编辑视角预设的受众定位。可能产生共鸣，也可能难以苟同，事后豁然开朗，抑或略过不表。因此，作为图书编辑，我们可以做的便不是寻找或等待理想读者。这不单指成书后，还是责编的做书考量，甚至可以说必须在引进之前更早就位。如果作品存在本身，无时无刻不在召唤隐含读者，那么保持一种更为愉悦而包容的态度显然尤为重要。正如“照顾死亡”的作者经手殓葬的那些无言之躯，无论是外国工人、独居老人，还是留下一双儿女病逝的母亲，虽然孤独的死亡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了死亡的孤独，但不可否认的是，相逢就在此时此刻。至于理想读者的构成条件，人生阅历、社会背景、知识储备等等是否相同，由此已然不再构成需要明确答案的问题。

    在此之前，一切都要为“理想作品”让步。如何回应国内读者的期待视野，使简体中文版在华语市场适得其所，终归是引进外版书全程乃至后续仍需反复琢磨的自我追问。

    如此而言，生产书，往往是在孕育书的生产性。换言之，使书具备自发性、生命力。首先是自发性，即书本身完善而独立，并不依仗单一元素存在。相较于本土原创作品，引进版图书确实具有自身的框架。然而还应看到，确定性与有限性夹道欢迎，适应性和可能性游移不定。此外，关键考验在于内容转换与传达的流畅度上。在制作《我是照顾死亡的人》一书期间，则更多体现在白描生命的颜色。内文中，灰色自由穿梭，不定时登场，缓缓拉开生命的弹性。不过，按上述所言，有时恰恰是不（足够）理解或了解而非心意相通才成为对话的前提。于是，生命力开始显现。

    做书也是量体裁衣。生命的引力赋予《我是照顾死亡的人》这本书天然的希望。作为编辑，我们所期盼的，不过是送书轻装上路，与读者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