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远行

    由任重、林一芙联合创作的《若不能相濡以沫》，在小说的人物构建上，规避了一些过于男性或者女性视角的叙事缺陷，更容易准确地描绘出贴近性别的内心和语言，让人在阅读中心领神会地感叹：啊，这才是她/他会说出来的话。也因为任重先生极为丰富的演艺经验，以及林一芙小姐编辑出身的背景，整部小说始终缠绕着两种媒介和叙事形式的胶合，这也让作品拥有了一种极具个性的色彩。书中的人物虽然职业各异，年龄参差，但是他们似乎都完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时间和金钱上的自由。因此，它带着一种浪漫的色彩，甚至让人觉得与真人秀的旅行节目有某些相似的地方——有了基本的物质依托，需要克服一些有惊无险的挫折。小说的结尾充满了一种故事未完待续，请期待下一集的既视感。

    像所有旅行小说一样，这本书的情节，遵循着时间、空间的移动。不若《哈克贝里·费恩历险记》中采用的，颇为奇诡的河流叙事，《若不能相濡以沫》采用了比较经典的陆地叙事，但有趣的是，它又不仅限于此。满口福建腔的大鹏一路都在跟痴迷中国文化的法国姑娘视讯联络，也因为随手发了一条大家商量怎么安排床位的视频，意外地在网络爆红，拥有了惊人的粉丝量。其后，电视台出身的赵程敏锐地捕捉到了其间的影响力，开启了每日的微博更新以及直播，地表的迁徙、时间的推移，与虚拟空间完成了一个云交流的互动闭环。

    这场旅程由中国出发，途径哈萨克斯坦、乌克兰、俄罗斯、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波兰、德国，直至法国。众人穿越了这一路民俗迥异，绚丽逶迤的风景。他们是巧舌如簧的婚礼司仪、名不见经传的演员、冷艳敏感的白领、对前途束手无策的歌手、怀揣心事的医学教授……当然，他们也是永逝的爱人、各怀心事的伴侣、痛失好友的少年、彷徨失措的中年人。他们时刻进行着欲言又止的试探，负疚的自我放逐，虚张声势的攻击、困顿的探索……

    人们常说，年轻人知道一切，中年人怀疑一切，老年人相信一切。我们经常依靠否定昨天的自己，来创造一个新的、更成熟的自己。但是如果连踏踏实实度过的昨天都不可信了，未来又要根植于何处呢？

    站在时间的漩涡中，什么才是可以抓住的稻草？都市人不得不开始越来越多地关注于内心，他们寄希望于一种经历上的丰富，来解决现实的苦楚。它可能是进行一次冥想，观看一部电影，阅读一本书籍，认识一个陌生人，当然，也可能是一次旅行。于是就有了这场起因荒诞，却精彩纷呈的漫长的旅程。情节的更迭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解决人物各自的问题和困惑，书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条富于个性且完整的发展轨迹，而他们的人生在那一段时间被同一段空间和时间戏剧性地捆绑在了一处。

    随着旅途的蔓延，他们似乎并没有找到答案，反而陷入了更加窘迫的困境——每一次发生的意外，每一个闯入的陌生人，无一例外地将之前的焦虑像气球一样吹得日益鼓胀。终于，想躲避的，如影随行，想要获得救赎，却坠入深渊。于是故事也随之展现出了更多的冲突和可能性。

    想要解决问题的人们，果真可以得到非此即彼，绝对正确的答案么？当人们发现自己没法像玩魂斗罗一样可以复活，当人们脱不掉这一袭爬满虱子的长袍，是该挣扎还是接纳？勇敢和怯懦为什么长着两张如此相似的面庞，直叫人进退两难。就是在那份让人胆战心惊的虚妄中，你却看见了自己真实的焦虑和无能。

    幸好，我们的两位作者何其仁慈，最后的最后，沉重的现实，借由小说的翅膀，获得了自由。大家都在一连串涤荡后，迎来了大团圆式的结尾：大家再一次相聚在一处，然而不同往昔的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大家也都遵循着内心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生活。

    在小说情节的推进上，一些“包袱”埋得略微浅显。另外，如果可以增加更多关于身份、阶层的冲突和细节，对作品的深度相信是会有所裨益的。

    然而，瑕不掩瑜，这依然是一本在众多出版物中值得翻阅的小说。这一路热闹非凡，这一路迂回曲折，兜兜转转，终归想看清的，不过是自己真实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