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德语报章对策兰多有纪念,相关图书也在陆续上市。
近距离的陌生人
《近距离的陌生人:保罗·策兰与德国人》(NaheFremde:PaulCelanunddieDeutschen)上个月出版。在这本四百页的专著中,不莱梅大学教授沃尔夫冈·埃梅里希(WolfgangEmmerich)探讨了策兰与德国的关系。在战争结束前所写的名作《死亡赋格》中,策兰曾说“死亡是来自德国的大师”。德国既是恐惧之地,又是他向往的地方;德语既是他的母语和诗歌的语言,又是夺去他父母和无数同胞性命的杀人犯的语言,其间种种的矛盾,注定了他与德国的关系无可救药。
因为公私活动,策兰后来频繁往返联邦德国,但与德国作家(大多数是前纳粹国防军士兵)的交友并不成功,指控他剽窃的“戈尔事件”在他眼里形同人格谋杀。1967年初,他在巴黎的歌德学院又一次遇到寡妇克莱尔·戈尔后精神崩溃,企图自杀。
撕裂:左与右或笑与苦
另一本书来自德国记者、四七社学者、策学家和多部策兰传记的作者赫尔穆特·伯蒂格(HelmutBöttiger)。
在新著《策兰的撕裂:一个犹太诗人与德意志精神》(CelansZerrissenheit:EinjüdischerDichterundderdeutscheGeist)中,伯蒂格通过对诗人生平和档案的多年研究,考察策兰对德国知识界左右两翼看似自相矛盾的态度:策兰,一个流亡的犹太人和大屠杀幸存者,实际上长期迷恋着海德格尔和云格尔等反犹分子和右翼代表人物的思想,认同他们对诗歌语言和德意志精神的追求,自觉而虚幻地投入黑森林文化保守主义的怀抱。对伯尔、格拉斯和恩岑斯贝格尔等左翼进步作家,他却百般疏远。
伯蒂格还指出,策兰是诗人而不是圣徒。他对自己在别人眼中幸存者的形象并非安之若素。
“我大笑时总让别人感到惊恐。”策兰曾这样说。
他跳舞。他喜欢在深夜高唱苏联革命歌曲。迪伦马特称他为“壮汉”,一杯接一杯地喝红酒,在乒乓球台上横扫迪伦马特全家——迪、迪妻和迪子。他是那个写出了《死亡赋格》的传奇诗人,但也是一个渴望生活的男人,不想永远与受难犹太人的角色绑缚在一起。托特瑙山:马丁和保罗在《托特瑙山》一诗中,策兰记录了他1967年离开精神病院后,受邀到海德格尔家作客的情形:“山金车,小米草/舀口井水喝,井上有颗/星星骰子……怀着/一份希望,今天,盼望一个思想者/说一句/掷到/心坎里的话”。
汉斯-彼得·库尼施(Hans-PeterKunisch)日前出版专著《托特瑙山:保罗·策兰、马丁·海德格尔和他们那次不可能的会面的故事》(Todtnauberg:DieGeschichtevonPaulCelan,MartinHeidegger und ihrer unmöglichenBegegnung),利用新素材,讲述一个诗人和一个思想家、一个犹太幸存者和一个前纳粹党员、《死亡赋格》作者和《黑色笔记》作者在弗赖堡和托特瑙山上的三次历史性相遇,探究它在德国文化史上独特而重大的意义。
祖尔坎普:保罗与克劳斯
今年5月18日,策兰生前在祖尔坎普出版社的编辑、如今的法兰克福歌德大学英文教授克劳斯·赖歇特(KlausReichert)还将出版《保罗·策兰:回忆与书信集》(PaulCelan:Erinnerun⁃genundBriefe),记述他与策兰交往、合作十二年的经历,包括1958年以学生身份致信诗人、随即前往巴黎登门拜访的详情,以及1966年如何在大出版家西格弗里德·翁泽尔德领导下,说服策兰转投祖尔坎普的过程(策兰第二年即在该社出版《换气》)。也正是赖歇特把策兰介绍给了阿多诺,后者看过后深受触动,继而修正了1945年后不能再用德语写诗的声明。
书中也收入了赖歇特与策兰的通信六十余封。
而在2019年12月,祖尔坎普发行了策兰1934到1970年的书信集《“私事”》("etwasganzund gar Persönliches":Briefe1934-1970),共收策兰写给二百五十二人的信文六百九十一件,其中三百三十余件此前从未发表。可以看到,从与京特·格拉斯绝交开始,他在人生最后十年与非犹太德奥朋友的全面战争。
此前,历经十四年的整理、编辑工作,皇皇十六卷的波恩本策兰全集终于在2017年11月由祖尔坎普社出齐。这是迄今最权威的策兰作品全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