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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1月15日 星期三

    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外研社和《季羡林全集》的故事

    玉树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1月15日   14 版)

        郝平校长、李朋义社长、陈琳教授探望季老时,商定了《季羡林全集》的出版

        李朋义社长与季老签订了出版协议后合影

        于春迟社长向季老汇报《季羡林全集》出版情况

        2011年是外研社学术出版史上的重要一年。这一年十月,历时多年打磨的《季羡林全集》共30卷全部出版完成。该套书囊括了从20世纪20年代以来季羡林的全部作品,包括近千万字的散文、杂文、序跋、学术论著、译著等,是唯一一部得到季老授权、收录作品最全的套集。

        《季羡林全集》是外研社首次出版著名学者的大型全集。从组建专家团队、遴选编辑队伍到封面设计,外研社做了充分的准备。最终,该套书荣获“第二届中国出版政府奖”印刷复制奖。

        从一个成语开始

        1995年,外研社出版了《汉英词典(修订版)》。社长李朋义请来浦寿昌、季羡林、叶水夫、程镇球、李赋宁、陈琳等近200位著名专家对这本辞书提出宝贵意见。

        当时,季羡林先生并没有先发表意见,而是讲了个故事:有一次,周总理招待外宾,宴会之后把翻译们留下来,大家一起总结一下宴会上的翻译有无问题,总理就提到了一个成语“倚老卖老”翻译得不妥。季老接着说:“刚才我拿到书后先查了查这个成语这本词典是怎么翻译的,结果发现他们翻译得很恰当,就是‘利用自己年老的条件来取得利益’。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这本词典不错,尤其适合涉外的同志使用,我会大力推荐的。”后来凡是有朋友或同事去欧洲,季老都要提醒对方带一本外研社出的《汉英词典》。

        因为《汉英词典》,季老与外研社结下了一段不解之缘。90年代正是李朋义带领外研社迅速崛起的时期:赭红色的外研社大厦巍然耸立,大批精品图书如《许国璋英语》《新概念英语》《新视野大学英语》《新标准英语》纷纷占据市场……当李朋义向季老汇报外研社的发展时,季老感叹说:“你真是出版界的‘拼命三郎’啊!”

        此后多年,季老一直关注外研社的每一步发展。2007年初,北京外国语大学时任校长郝平、副校长兼外研社社长李朋义及陈琳教授又一次赴301医院拜望季老。李朋义特意去莫斯科餐厅买了季老喜爱的俄罗斯红菜汤带去。李朋义向季老汇报了外研社当下的出版情况和近期的发展目标,郝平、李朋义和陈琳大胆地向季老表达了出版《季羡林全集》的心愿。季老对外研社的出版理念和实干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欣然同意授权外研社独家出版《季羡林全集》,还提出将来全集可做一个年表,将他每年的作品收列其后,以备编选之用。他说:“这就是你们的宝贝。”意思是此项工作将非常有利于《全集》的编选。

        保持原貌,收录季老作品最全

        在季老的亲自指导下,《季羡林全集》编纂工作很快启动。李朋义要求外研社把这件事当成全社头等大事来抓。为确保《季羡林全集》的出版品质,李朋义牵头成立了出版委员会、学术顾问组和编辑执行组,经与季老协商,特别邀请黄宝生、葛维钧、郭良鋆、柴剑虹、蔡德贵、钱文忠、张光璘、王邦维、季承等来自中国社科院、北京大学、复旦大学、山东大学等国内一流学者担任编辑委员会委员。时任教育部副部长郝平、北外党委书记杨学义、常务副社长于春迟、总编辑蔡剑峰、副总编辑徐建中和李朋义自己则担任出版委员会委员。

        2008年7月15日,外研社举办了盛大的《季羡林全集》编辑出版启动仪式,全体编辑委员会和出版委员会成员到会出席。季老因身体状况不能亲自到场,特委托他的学术助手杨锐女士代表出席并宣读了他亲笔写的致辞。

        出版《季羡林全集》是外研社学术出版史上的一大盛事。季老著作涉猎广泛、学力深厚,特别是在古文字学、印度学、东方学、佛学和翻译学等领域成就卓著,他的一些研究在世界上也几成绝学,这在客观上给全集的出版带来了很大的挑战。为了解决上述困难,李朋义、于春迟提出“以本社编辑为主导、借助社外编辑力量”的思路。将参与全集出版工作的编辑分为三层:第一层,熟悉季老学术的学界专家;第二层,精通业务的出版社编审;第三层,有经验的青年编辑。

        《季羡林全集》的编纂参照江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出版的《季羡林文集》24卷的基本体例,增补了1996—2008年间季老撰述的散文、杂文、序跋、讲话、日记、书评等,也补入季老早年发表而后来发现的学术论文及书评及许多珍贵照片。此外,在编辑的过程中,重点订正了季老传世各种版本的文字差误及错讹,特别注意保持和恢复作品最初定稿或交付发表时的原貌,尤其是作者的行文风格及用语特点。最后,根据全集编纂原则,所增加的作品按照内容或体裁分类列入各卷,再根据年代编次,以统一全书体例。

        为确保季老作品最大程度原汁原味呈现给读者,编辑委员会的专家们精益求精,反复推敲,不放过任何一个有争议的细节。葛维钧先生回忆说,当年他阅读季老作品《学海泛槎》时,曾见书中季老对有关于清华大学英籍教员吴可读的一段描写,说“他既无著作,也不写讲义”。而实际上,吴可读是有著作的。葛维钧当年整理藏书时,曾见到吴可读编写的《西洋小说发达史略》一书,书名由吴宓先生题写。葛维钧就此事专门请教季老,季老回复说很可能源于自己毕业离校时,该书尚未面世,在出版《季羡林全集》时,可以注释一下。

        在编校时,编辑们同样逐一核对引文,审稿记录均注明版本,做到有据可依。核对引文要求有极大的耐心和细心,能够坚持下来非常不易。赵伯陶先生对古籍数字化颇有研究,他在电脑上安装了各类古籍等光盘,核查引文轻松了不少。孙晓林先生和柴剑虹先生一般都是直接核对原书,案头各类古籍堆积如山,工作量巨大。

        编辑近现代作家全集时,编辑们往往会对一些不符合当下语言规范的文字进行修饰。这原是为了汉语的规范化,也是为了减少读者的阅读障碍。在《季羡林全集》的编辑过程中,编辑们认为,对三四十年代乃至二三十年代的作者使用的语言进行修饰不利于现代汉语发展史的研究,因此在编校时,下笔慎重,尽量保持历史本来面目,保持作者的文字风格。比如“发见(发现)”“曼长(蔓长)”等词汇在编辑时都予以保留。而一些表达看似拗口或者口语化的句子也尽量不动,保持作者的文字风格。还有季老常用的方言词,如“馒首”等在查对后也予以保留。

        惜别季老

        2009年5月,在全集前6卷即将开印前,接任李朋义任外研社社长的于春迟带领《季羡林全集》编辑委员会成员去301医院向季老汇报工作进展,并录下了一段珍贵的视频。于春迟告诉季老,过去30年,外研社的主要任务是帮助中国人学习外语,了解世界文化,为中国人打开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户,今天我们要为外国人学汉语、了解中国打开新的窗户。季老的《留德十年》已翻译成德文,将由外研社在今年的法兰克福国际书展上介绍给世界。季老说,那就请德国的读者多给我的书提意见。于春迟说,今年是外研社建社30周年,希望季老能为外研社的编辑们说几句鼓励的话。季老想了一会儿,说了两个字:“努力。”

        7月11日,季羡林先生在北京辞世,享年98岁。于春迟非常悲痛,他说:“就在前不久,我们看望季老时他还记挂着全集出版和外研社的发展,可惜就差几天时间,他没能看到全集问世。好在封面版式他都亲眼看过。我们一定会遵循季老生前的谆谆教诲,继续兢兢业业地做好中外文化学术交流、传播与培养人才的工作,踏踏实实地完成好《季羡林全集》的编辑出版工作,用更丰硕的成果告慰季老在天之灵。”

        得知季老突然辞世的消息,外研社全体员工特别是《季羡林全集》编辑委员会的工作人员都感到非常悲痛。季老非常关心全集的编辑出版工作,却在全集前六卷已经付梓、即将问世之际溘然长逝,留下了无限的遗憾。《季羡林全集》前六卷原定在8月6日出版,作为送给季老的生日礼物。为此,外研社将已经在6月开印的《季羡林全集》前六卷提前出版。并赶在7月19日的季羡林追思会前提前在京发行。追思会上,外研社将出版的《季羡林全集》前六卷轻轻放在了季老那张微笑的照片前,寄托外研人对季老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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