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插柳”，恰逢其时

    2010年春天，我在寻找实验心理学方面的名作名译，拟收入北京大学出版社“科学元典丛书”中，当时的目标锁定詹姆斯、冯特、华生等著名心理学家的代表作。

    在查询资料和寻找译者的过程中，我的感受是，相比于其他学科，心理学是一门年轻的学科，在20世纪开始蓬勃发展，呈现出一派繁荣热闹景象，门派众多，理论各异，有时候互相攻击，有时候师生反目成仇，但从不停止前进的脚步。同时也涌现出一批经典的学术普及读物，它们不是简单的“心理自助”或“心灵疗愈”类作品，而是某一个学派和分支的代表之作。这些作品既可以作为今天心理学相关研究和实践的重要参考文献，又能起到窥见时代、观照自我、助人助己的作用。

    有很多作品曾在心理学史上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比如美籍德裔心理学家考夫卡（KurtKoff⁃ka，1886—1941）的名著《格式塔心理学原理》，向旧的传统心理学发起挑战，成为完形心理学奠基之作。俄国心理学家列夫·维果茨基（Lev Semenovich Vygotsky，1896—1934)的代表作《思维与语言》，则研究心理学中最复杂的问题之一：思维和语言的相互关系，至今仍在发展心理学、教育学和精神病理学等领域有重要影响。这些书大多一出版就成为畅销书，直至今天仍有一定影响力，应该是不错的常销书选题。作为编辑，我想，我们能否推出一套兼具学术性和普及性的心理学名作译丛呢？我把这一想法向领导作了汇报，得到认可，我们决定以“西方心理学名著译丛”为丛书名推出这套书。

    在丛书版式和装帧设计方面，我们尽量采用能体现心理学有趣、神秘的元素，同时作为学术普及读物，又要雅致中不失活泼。为此我参考了当时诸多销量和口碑俱佳的同类产品，也特别邀请画师杜晨曦为封面创作插画。关于插画的创作我很少干扰画师，任其自由发挥，希望越是“脑洞大开”越好。只是在审稿时，我会将经典的研究方法、实验设计或事件案例摘选出来，发给画师参考。在遇到某些抽象到插画师无法落笔到实处、或者特别想突出的书中某一个主题时，我也会提出具体的要求。比如在创作《活出生命的意义》的封面插画时，我提出：人类个体在自然宇宙里渺小卑微，而人类在自己内心的宇宙里又无比强大，插画要表现出这点。而《生活的科学》一书，则结合我国现在实行的“二孩政策”，我特别提出要表现出两个孩子之间既竞争又合作的状态。

    首批图书9种上市后，在小范围内形成集群优势，一年后有多种重印。受此鼓舞，我又继续扩大寻找范围，遴选符合要求和期待的著作。也有同事不断将新选题纳入丛书。经过9年的努力，如今，“西方心理学名著译丛”已初具规模，出版了近20种。

    在未做太多营销的情况下，丛书的销量很不错。比如奥地利心理学家阿德勒（Alfred Adler，1870—193）的《儿童的人格形成及其培养》上市后已重印12次，销量5万余册。在纸质图书销售普遍暗淡的大环境下，这个成绩让我们倍感欣慰。而这本书之所以成为整个套系的翘楚，除了主题切合广大家长和教师的需求之外，译文质量高也是重要原因。该书译者韦启昌先生如今已定居澳大利亚，翻译过多部经典著作，具有深厚的语言功底和哲学素养，译文简洁流畅，深得读者喜爱和肯定。

    同样值得一提的是，《活出生命的意义》在选题立项之初，图书市场上已有多个译本。我就想着我们必须在译文质量上下足功夫，才能实现“人有我优”。北京林业大学外语学院的柴晚锁老师承担了该书的翻译工作，历时一年有余。译稿交来之后，编校工作又历时一年多。我们反复打磨译文，力求在“信”和“达”的基础上做到“雅”。考虑到“词性”是来自西方语言学的概念，与汉语不是很兼容。因此，当英译中时，在词性上、句式上的对应不需太严格，方能符合中国读者的阅读习惯。适当的省略会让读者更轻松，比如“既带给了我们有利的条件，也有其不利的方面”可以简化为“有利有弊”。我们编辑审稿时也主要把精力放在译文的提升上，比如总体上多采用主谓结构，少用副词和连接词，尽量多积累汉语短语。正如柴老师在《译者序》中所言：“兼顾内容准确性及译文可读性，既不因文害义，也不为义舍文。总体而言，我们的理念是在不歪曲原文核心信息的前提下，尽可能采用归化策略，以适应中文读者的阅读习惯及语言审美感受。”优秀的译文，为原作增色不少。

    以调侃心理学、特别是以辛辣地讽刺弗洛伊德而闻名的俄裔美籍作家纳博科夫（V.V.Nabo⁃kov，1899—1977）曾给读者“忠告”：“离搞心理学的人远点！”纳博科夫显然对心理学这门学科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的是，心理学离我们现代人的生活越来越近，我们无法忽视它。既然逃避不了，那就积极地去了解它，这也正是“个体心理学”之父阿德勒博士所倡导的生活风格。

    实际上，心理学普及读物出版已到了“恰逢其时”的时候。从2019年7月16日开卷数据公司公布的2019年上半年图书销量top10本榜单中可见，心理自助类新书异军突起，在非虚构类top10榜单上拿下两席。今年3月初《每日邮报》也报道，在英国，2018年心理自助类书籍销售火爆，相比2017年增长20%。这也意味着，人们越来越重视自我完善，也越来越主动地求助于心理读物以应对当下快节奏生活中的压力。从清华大学成立幸福科技实验室且每年举办各种面向社会的培训这一事实，我们也看到，当代的心理学家也从研究心理疾病越来越多地转向关注是什么让人生有意义，推动公众科学地认识心理健康和幸福的关系。当初看似“无心插柳”而意外策划出来的“西方心理学名著译丛”受到市场欢迎和读者好评，一方面缘于我们的努力，但另一方面也在于今天的读者本就有通过心理学认识自我、提升人生品质的迫切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