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名昭著的法国骗子、杀人犯和著名非虚构小说《恶魔》(L'Adver⁃saire)的主人公让-克洛德·罗芒(Jean-ClaudeRomand,右图左二)已于6月28日凌晨三时三十分获释。
罗芒离开圣莫尔监狱后,本笃会在法国中部安德尔省建于十一世纪的丰特贡布尔大修道院接纳了他。《十字架报》报道,他要在此地佩戴电子脚镣至少两年后,才能不受限制地重返社会。
院内现有男僧六十人,种田养猪,手工制陶,自行发电。
罗芒今年六十五岁,其中十八年行骗,二十六年坐监。
他少年时代从不说谎,后来考入里昂医学院,也是公认的好学生。某天早上,他没有起床,错过了二年级的期末考试。他参加了几个月后的补考,因几分之差未能通过。他继续读二年级,到期末考试那天,又一次躺在床上不动。这是1975年,他开始对父母和朋友们撒谎,说这一次他考得不错,升到三年级了。开学后他不再去上课,也不见朋友,而是终日躺在单身公寓的床上,以罐头食品度日,有人按门铃他也不开。圣诞节前,朋友终于把他拉出房间,他谎称自己得了淋巴癌。
他将连续十二年,年年都在二年级注册,每逢期末考试,一到考场门外就悄然离开。他照常在校内外出没,读完了医科的全部课程[事实],被视为模范学生[事实],又和女同学弗洛朗丝举办了婚礼[事实],继而以优异的成绩毕业[谎言],不久获聘为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员[还是谎言],从此过上了双重生活。
没有人怀疑他。在妻子、孩子、父母、岳父母和情妇眼中,他是好丈夫、好父亲、好儿子、好女婿和好情夫。他送完小孩上学,便开车穿过法瑞边界,前往日内瓦,驻车于世界卫生组织的停车场,手提公文包,进入图书室、会议厅和新闻处,分批拿走了人家提供的所有免费的印刷品。
很快他就不去日内瓦了,转而在上班时间到处游荡,躲进高速公路的休息区,在咖啡馆或停车场读报纸。他开始频繁出差,但只是到机场附近找个酒店住进去,躺在床上看电视,几天后再带着在机场商店买的礼物回家。家里人忙着为他接风洗尘,他说自己累了,因为时差还没倒过来呢。
这样的双重生活似乎能永久地持续下去,但在西方资本主义社会,他面临着一个难以克服的障碍:钱。
为了维持高级研究员起码的生活水准,罗芒开始向亲友集资。说他作为世卫组织的专家,有门路在瑞士开展十倍回报的投资。父母、叔叔、岳父和情妇纷纷给他投了钱。他甚至以每粒一万五千法郎的天价,向妻子的姑姑兜售一种并不存在的世卫组织新药,拿来治疗姑父的癌症。
假医生把骗来的钱挥霍一空,谎言败露的风险越来越大。为了逃避,不存在的淋巴癌也复发了。他反复计划自杀,但终究没有勇气。
1993年1月9日——情妇坚决要在这一天取回自己的钱——罗芒用擀面杖和步枪杀死了妻子弗洛朗丝·克罗莱、七岁的女儿卡罗琳、五岁的儿子安托万、他自己的父亲艾梅、母亲安娜·玛丽和老两口的拉布拉多狗。他随后服下巴比妥,放火烧房。屋顶坍塌,凶手昏迷,但消防员及时赶到,救了他的命。
1996年,罗芒被判终身监禁。
在等待审判期间,罗芒与作家埃马纽埃尔·卡雷尔(EmmanuelCarrère)通信,叙述了自己的生平。后者参加了多次庭审,并两次探监,据以写成非虚构小说《恶魔》,2000年付梓,立刻成为全国畅销书,并于两年后由妮科尔·加西亚搬上了大银幕。
因为《恶魔》,卡雷尔和罗芒双双成名。“我跟这个故事打了七年交道。这太可怕了!”卡雷尔在小说出版时告诉媒体,“对我来说,事情已经结束了。我最后一次见他时,分别前我们互相答应不再联系,我不完全排除会给他写信的可能,但我觉得没有把让-克洛德·罗芒终生扛在肩上的义务。”(或为胡小跃译文)
同年8月,彭伟川译《恶魔》由海天出版社收入“西方畅销书译丛”,在中国出版。
卡雷尔1957年生于巴黎,1984年以《勇敢》(Bravoure)在文坛出道,1995年写出《冬令营》(LaClassedeneige),获费米娜奖,但《恶魔》让他一下子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这本深受杜鲁门·卡波特名作《冷血》启发的书,也入选了《世界报》刚刚评出的法国解放后一百部世界最佳小说的名单(详见本报上期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