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单的少校》写的是小学生的群像,这个年龄段的儿童思维特征是非常复杂的,他们不再是学龄前儿童的纯粹的感性直觉思维,也还未达到中学生的理性逻辑思维程度,而是以童心为主体并夹杂幼稚的理性的思维意识,也就是说,他们的日常生活仍带有较为明显的童心特质,比如观察事物的具象性和易感性、思维活动以想象和幻想为主、真挚自然的情感流露、以自我为中心等等。他们一方面不愿意丢弃自己的童心特权,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与学校的理性规制相妥协,就如人们常说的那样,一年级的小豆包们自从背上书包走进校园就被套上了一生的夹板,这也许是一种悲哀,但也是人生必经的成长之路,可以说,这个阶段的儿童是非常值得我们关注的,此时的经历可能会影响儿童的一生。很显然,薛涛认识到了这一点,并且在这部作品中用“游戏精神”努力地抗衡和减缓着学校学习生活对儿童本真天性的压制,在同类儿童文学作品中是极为特殊的。
幼教之父福禄贝尔认为:“游戏的发生是起于儿童内部发生的纯真的精神产物。”这种“纯真的精神产物”其实就是童心,儿童在童心的支配下所进行的游戏可以让儿童超越理性的规制、排解成长的烦忧、弥补现实的缺失。《孤单的少校》整部小说就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的游戏场,故事便是围绕着太阳镇的豆子团和月亮镇的谷子团之间的战争游戏而展开的。薛涛用游戏精神彰显童心本质的第一步就是让羊肠河两岸的孩子们从学校的刻板生活和网络的虚拟世界中走出来,走进最纯粹的自然界,因为自然是最好的呵护童心的温床。在小说中,孩子们“走在林子里,走在河滩上,世界一下子变大了。从前在一间黑屋子里,一条发霉的隧道通向一座座孤城和谷仓。现在敞亮了,山是真山,能挡住你的去路;林子是真林子,里面长着能吃的果子和蘑菇;河是真河,在河边走一遭还能弄湿鞋子。”作家用毁灭电子游戏厅的强制手段将孩子们抛进了大自然,将他们从虚假的网络游戏带入一个“真”的世界,而孩子们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也迅速地从“怯生生”到“混熟”,其实,他们的童心在这一刻才被真正唤醒。
而紧接着作家便任由游戏来辅助儿童的成长,实现着游戏的绝妙功能。比如,少校及谷子团成员被校长罚写作业也仅仅是被看作对战争失利的惩罚,甚至其间还夹杂了豆子团对少校等人的让人啼笑皆非的营救行动;再如极少会提及的我和乒乓的校园生活,却被突然闯入的银河战队的探测器彻底冲淡了,可以说,薛涛在有意地消解着学校的理性规范对童心的影响,用游戏让童心一次又一次突破理性的规制,童心被唤醒而又不过分逾矩。其次,作家用游戏排解掉了儿童成长过程中的诸多烦恼、忧愁,让他们于成长的过程中认识世界、认清自我。比如少校,他的姐姐四年前因一次捉迷藏游戏而走失,母亲也因此而精神失常,这成了少校在现实生活中最难以启齿的痛苦,可他与伙伴们所进行的游戏却恰恰能缓解其现实的焦虑,在忘我的游戏中收获一份难得的快乐。除了儿童,小说中的成人似乎也非常依赖游戏,就如护林员,他对游戏的参与表面上是要实现自己的飞天梦想,可实际上却是要利用自己的飞机在更广阔的天地寻找失踪的小女孩,以完成一种自我救赎,这是成人的精神成长。最后,作家利用游戏中的角色扮演去弥补儿童们现实生活中的某种缺失,这种缺失既有物质的,也有精神的,比如“我”的国防大学梦和将军梦,这样的梦在现实生活中是不被家人理解和认可的,可在游戏中,“我”在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梦想;少校用游戏中的胜利换取了敌方的大本营“木屋”,由此开启了“寻姐之旅”并最终找到了姐姐失踪的真相,弥补了自己和母亲心中最大的遗憾,等等。可以说,游戏对于这部小说中的所有主人公来说都不可或缺。
在当下的同类儿童文学创作中,能把游戏作为主体来进行叙写,同时又写得如此深刻的,薛涛绝对算得上是佼佼者。儿童的游戏绝不是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小儿科,其是辅助儿童成长的有效手段,对于成人来说,这种游戏有时还能唤起我们的儿时记忆,我自己就在阅读小说的过程中恍惚间回到了儿时在大院里疯跑、角色扮演过家家的游戏经历,所以,我与小说是有共鸣的,同时我也惊叹于薛涛在这部小说游戏的表面下所隐藏的极具深意的思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