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曲绝响　淡云长流

    古歙州，练江畔，一位号曰“无耶居士”的张硕，可谓当今画、砚奇才。他在艺术盘山路上不懈攀登，胸膛里更有着翻腾的“艺术之海”。20多年的情感酝酿、汇聚和储备，一旦闸门洞开，情感的雷与电，引发了一场接一场的艺术豪雨，开辟了一片振奇拔俗的艺术新天地。

    “无耶居士”，多么富有佛禅意境之号啊！他似乎从“实有”里看出了“虚幻”，也从“空无”里看出了“妙有”。他深谙佛学是人生的宗教，亦是美的宗教，美的化身。而中国化的佛教——禅宗，又可谓美的灵魂。密切相通的佛禅思想与中国文化传统，华夏民族精神对于佛禅精神的融合力，又是何等的伟大啊！特别是六祖慧能的“顿悟”之说，对中国美学和艺术的影响可谓深矣！对于可以照亮心境的一面镜、一盏灯，张硕总是在宁静的心灵中，努力获得纯净无我、万象混化、物我合一的涅槃之乐趣。说起禅悟的过程，他或许有一种从现实烦恼中解脱出来的喜悦，进而喜悦更加升华和纯化，喜悦之情后则是纯净的欢欣，再则连纯净的欢欣也荡然无存了，此时此刻却出现了清澈透明的神奇境界——那种超俗的“高峰体验”。

    啊！禅境——一种艺术境界，美就在禅定之中：那充满肃穆、飘逸、朦胧、悠远、含蓄的美学精神境界，充满“禅气”的神情、神采、神妙、神气；那气韵、虚实、氛围、色彩、情感、意境等禅家机锋都表现出的美学思想和艺术元素，似乎皆成了他从直觉体验、瞬间顿悟，到活参领悟的玄妙表达了。这种非理性的直觉体验与跳跃式的思维，在他脑海里似乎达到了本心清空的高层次、高境界——从有限入无限，从而体悟时空、自然、人生的无限意蕴和境界。

    这种虔诚的禅悟，首先对张硕的佛像创作那可是具有非凡的力量。那佛像的抽象精神场，总令他平静安宁；而具象到他画笔下的佛像又是那样的内涵丰富、厚重、广阔和多向度。当笔者翻阅清华大学美术学院《当代艺术创作研究生十人精品集》里张硕的佛像作品时，真是叹为观止。那纸本彩墨画《尊者》《菩萨》及《陀罗尊者》，真乃自然、心灵、笔墨浑然一体也！那艺术的生动和灵魂的生动，不就是他20多年来的参悟和艺术的追求吗？可以这样说，他修炼成了他自己的神——历经世事仍然有琉璃心，清澈中有寒彻骨、更有梅花香沁。所以，他的“梅”题材画作也是那么动人。

    “梅花几度梦里寻”，那薄薄雾霭中横斜的疏影和片片花蕾，真让人不禁产生天女散花的幻觉。这种韵致高格、清雅幽香，又被文人雅士寄寓为远大的志向。正如陆游的“向来冰雪凝严地，力翰春回竟见谁”；王冕的“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真乃品逸如梅，而又气贯一脉的从古流至今。笔者欣赏张硕的杰作《踏雪寻梅》，真是被其意蕴所折服了。那梅之枝、之花、之瓣，笔墨的韵味可谓极至，梅树下的美人美得难于言表。那就言简意骇的表述一下吧：窈窕其形，顾聁其灵，真淑其德，才艺其萼，惶惶然牵动无可名状之情波，正是“美女论”之写照也。

    以画入砚，绘画与砚雕之融合，并相得益彰，是张硕留给笔者的又一个深刻印象。他禀袭其师方见尘之衣钵，得乃师砚艺之圆润，极重画面之诗情画意。他以金星金晕石材创作的《江南秋雨》砚，用其诗来解读就足够了：“微风清枕簟，入夜落尘埃。敢情栖霖雨，唯有逢君来。”而《瑶池赴会》砚，又是一番景致：那眉纹石上雕刻的“一眉烟波乘风至，九曲桥上列八仙”，实在太妙了。“断桥”乃千古流传、尽人皆知的传说，张硕则在眉纹石上再现了这一题材。其好友张永鸿所配《鹊桥仙·断桥》同样文采四溢。词曰“断桥流水，十里白堤，横云烟树微雨。一径楼台耸岑碧，定缘了，千年别离。兰棹轻移，缱绻深悉，谁料三春怨。冰凝江泪苦伤情，情未了，世世期许。”

    何止这些，张硕的砚雕命题宽矣！深矣！观花、品茶、听瀑、抚琴……无不是其刀笔之画。那祥云缭绕下怒放的荷花，置根于圣洁的莲池，供养着一方幽香，散淡着几丝高洁，氤氲着淡淡禅意。他以此入题雕刻的《出污泥而不染》砚，不就是周敦颐《爱莲说》的再现吗？千百年来，拟人化的莲，是如此栩栩如生也！

    有言道：石净其心。古有达摩面壁，今有刻砚悟人，张硕可谓得道者之一。他“处世达观，无应穷达之念，无贵贱之忧，无生死之虑……勤修立身之美德，揽朗朗乾坤之朝气，赋茫茫沧海之精灵。德行天下，今生何求？”但只求“无上清凉”矣！他创作的纸本水墨画《无上清凉》就令笔者叫绝。那画面上大量留白，只在左上角大部分及左下角小部分简笔勾勒出一修行者头像及一手一衣褶；右上角则钤一印，右下角以金漆书体题款，表现的深邃主题，可谓“无耶居士”，由梦醒行，参悟人生的写照。

    张硕自幼深受徽文化的熏陶，十几岁师从砚雕大师方见尘，治砚三十余年，“融工笔与写意一炉，去繁琐求雅洁、去陈俗求清新、去浮华求浑朴，砚之构图磅礴大气，融诗书画一体。形成既含蓄沉蕴，又潇洒奔放之独有风格”。由砚艺入画坛，沉醉于佛学的博大，砚雕和绘画作品多以佛教题材见长，其作品在各类大展中获国家级金奖并被多家艺术馆、博物馆和收藏家收藏。

    《境由心造：张硕砚雕书画艺术作品集》汇集了这位安徽省工艺美术大师精心创作的砚雕书画，有：石窟砚、罗汉砚、观音砚、兰亭雅集砚等等，许多作品都是首次面世。

    一位学者说得好：“精神的种植，乃人生之要。”张硕不仅没有放松精神植被的培植，而且矗立起了根深蒂固、风沙难侵的精神防护林，滋养了精神，升华了人生。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以自己的狷介去感染着善良众生，传承着中华文化艺术之脉，建立起了审美化的艺术人生。他可谓一位“大道低回”者，丰厚的物质不会破坏他的修行，多余欲望也不会使他的灵魂蒙羞。好比清风穿堂，坦坦荡荡，来去自然，风去清凉在，和谐的内心里充满了艺术境界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