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访谈
2013年11月3日,当彭学明从新闻里看到习总书记去湘西视察时,他的喜悦和幸福不亚于当时见到习总书记的每一个人。
“那是我的家乡,是生我养我的父母大地,而花垣县十八洞,更是我娘生长的父母大地。我的喜悦和幸福自然而然发自内心、来自肺腑,并且喜形于色。”时隔五年,当彭学明每次跟人谈起湘西时,他都会多了一份自豪:精准扶贫,是习总书记到湘西视察时提出的!
当年春节,彭学明就抽了3天时间,在十八洞流连忘返地听当地的每一个人给他讲述习总书记视察十八洞时的情景。之后五年,他又分别两次利用休假的时间去十八洞,感受精准扶贫带给十八洞和湘西的巨大变化。他想,应该写出父老乡亲的这种物质和精神的巨变,不然就不是一个称职的作家、不是一个合格的乡亲。
在《人间正是艳阳天》里,你不但可以看到以十八洞为缩影的湘西山水是多么的美、民风是多么的醇、人情是多么的好、人性是多么的真,你还可以看到党中央的扶贫政策是多么地深得民心,看到一群基层干部是如何尽忠职守。“党对人民的情感、人民对党的情意,领袖对百姓的亲心、百姓对领袖的亲情,都在我的文字里水乳交融。我的每一个文字,都是骨髓里的深情。”彭学明说。
中华读书报:《人间正是艳阳天》写湖南湘西十八洞的故事,这里是您母亲生活的地方。有这样一种亲情的维系,写作的心态是否也格外不同?
彭学明:是的。一想到是我的家乡,特别是母亲年少时候生活的家乡,我的笔尖下流动的仿佛不是水墨,而是血缘亲情,那些文字立刻就有了一种情意和温度,让我温暖和亲切。所以,写十八洞村的事情时,就像是写我家的事情,少了局外人的那种隔膜,没了挡在人与人之间的那堵墙。我在其中。我是其中。作品一旦有了我,就会融入你,吸引他,就会一颗心换来一颗心,一颗心打动一颗心。作者与读者最重要的关系就是以心换心,以情动人。
中华读书报:《人间正是艳阳天》写的湘西十八洞的精准扶贫,如此重大的政治题材,您为什么也能写得如此抒情、如此动人?
彭学明:最大和最好的政治是为人的政治,是需要深入人心、深得民心的政治。精准扶贫,就是一件为人的、深入人心和深得民心的政治。在我数次前往十八洞村采访的过程中,跟我的那些父老乡亲彻夜长谈时,我深切感受到精准扶贫政策是如何深入人心、深得民心的,我也切身感受到了精准扶贫政策是怎样给我的家乡带来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心融进去了,情就融进去了,文字当然就有情有义有温度了。李云雷说,在《人间正是艳阳天》里,读到的不仅是彭学明对家乡那片土地和父老乡亲的深情,也是彭学明对党的精准扶贫政策的深情。这说到我心里了。
中华读书报:您的语言富有诗
意,有情节,有悬念,引人入胜。在创作技巧上,您有怎样的追求?
彭学明:文学的第一功能是给人以艺术的审美享受,第二功能就是给人以精神的启迪,第三功能就是给人以心灵的抚慰。所以,在语言上我特别追求语言的画面感、音乐感和诗意,追求语言的弹性与张力。在人物上我特别注重人物的外在形象、内在性格、生活命运和精神品质。在整个构架上讲究情节悬念和带入感、牵引力。
中华读书报:五年间,您先后8次去十八洞走访采写,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功夫?每一次是否都有更为深入的认识?
彭学明:实际上我不止8次到十八洞。这是《人间正是艳阳天》交稿时的次数。实际上我到十八洞已经12次。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功夫?情感使然。对家乡的情感,对文学的情感,对精准扶贫政策的情感。我的家乡一直很穷,但党和政府一直没有放弃过我的家乡,从上世纪80年代的时候就开始在我家乡扶贫,我家的房子就是上世纪80年代中期,由政府扶贫资助建起来的,就享受过党的扶贫政策的恩惠。所以,党精准扶贫的号角在我家乡开始吹响时,我由衷地骄傲自豪,并感到有责任和义务记录这场轰轰烈烈的精准扶贫伟大实践,并且要真实而生动地记录。
中华读书报:《人间正是艳阳天》的写作中,您收获了什么?
彭学明:最大的收获是,我更加深刻地认识了文学与生活的关系、作家与人民的关系。文学如果离开了生活,特别是人民的生活,就失去了生命。作家如果离开了人民,特别是失去了人民的欢迎,就失去了根本。在采写《人间正是艳阳天》的过程中,当我与十八洞的父老乡亲接触时,我对那种纯朴的、犹如泥土一样真实的人民情感有了前所未有的深刻。比如,在《人间正是艳阳天》交付印刷之际,我于2018年9月中旬带中国作家协会纪念改革开放40年采访团去了十八洞,我书中写到的龙德成大姐,也就是习近平总书记到十八洞时与村民进行座谈并提出精准扶贫的那家户主,在跟作家座谈时,谈到精准扶贫给她家和村里带来的巨大变化,哽咽失声,泪眼婆娑,情绪稍微稳定后,居然给我们在座的几十位作家自编自唱了一首苗歌。她用苗语演唱的这首苗歌,是说精准扶贫给她家和十八洞带来的变化。村民们说,龙大姐从没唱过歌,这是情到深处!所以,我想说,没有深入到人民中去,你永远得不到最好、最真的素材,不到人民中去,你永远不知道人民有多纯朴、多纯真、多纯粹。
中华读书报:《人间正是艳阳天》这部作品,对您意味着什么?
彭学明:意味着我的家国情怀是水乳交融的。无论家和国,都是刻入骨髓的,所以表达时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真情流露。我不仅能够写家,比如《娘》,也能够写国,比如这部《人间正是艳阳天》。家事好写,国情难抒,我能够把精准扶贫这样重大的国情当做家事去写,正好体现了国家国家、有国才有家,家国家国、有家才是国的家国理念,也意味着我的写作有了另外一个新的纬度和高度。
中华读书报:此前您的散文《娘》影响很大,您的创作技巧和思想的成熟,在《娘》这部作品中得到了完整体现。这部感动了无数读者的作品,是怎样完成的?
彭学明:《娘》是敲碎骨头揉成墨写的。是血泪交流写出的。是我与娘的一次对话,是我写给娘的一封检讨书。娘在世的时候,我以为我工作调动到哪把娘带到哪就是孝顺,以为娘跟我住进城来吃好穿好就是孝顺,等娘去世了,当我回忆与娘生活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时,才知道,我对娘的孝是自以为是的孝,我对娘的敬是自以为是的敬,我从没站在娘的立场去设身处地地考虑过问题,而是站在自己的立场去违背娘的意愿、规范娘的行为、绑架娘的意志,使得娘心灵和精神都不怎么快乐,才明白自己并不是一个好儿子,反倒是一个不孝之子。所以,我在《娘》里除了写了娘宏阔无私而又艰辛顽强的母爱外,也写了一个儿子种种对不起娘的点滴小事,真心向娘检讨和悔过。没想到,不但引起了国内读过这部作品的人的强烈反响,也引起了国外读者的强烈共鸣,这说明真情产生感动,真实产生力量,真诚产生高贵。
中华读书报:无论报告文学还是散文,您的很多获奖作品都是围绕湘西。您觉得湘西这方土地,给您的创作带来什么?
彭学明:在我的眼里,我的湘西是世界上最美的。自然风光最美,人情人性最美,民风民情最美,爱上了我的湘西,我哪里都爱不上了。湘西有我太多的迷恋和牵挂。湘西给我的创作带来的不仅是源源不断的灵感、源泉和财富,还有成就、价值和荣光。每当我文思枯竭时,一回到湘西,我的文思就像一粒种子,马上就会苏醒、复活,生根、发芽,长出崭新的青枝绿叶。我常常说,与其说你发自内心喜欢和赞美的是我的作品,不如说,你喜欢和赞美的是我的湘西。因为,我的文学与文字与我的湘西血肉相连,我的生命与灵魂与我的湘西生死攸关。 (夏 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