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名画遇见科学

    说起名画，世界上最知名的名画也许非《蒙娜丽莎》莫属，画中女子的笑容时隐时现，被历史学家称为“蒙娜丽莎的微笑之谜”，困扰了世人500年，催生了各种各样的猜测。直到20世纪末，神经科学家才揭示了其中的奥秘：在观赏《蒙娜丽莎》时，假如人们的中央视觉放在蒙娜丽莎的双眼，较不准确的外围视觉便会落在她的嘴巴上。由于外围视觉并不注重细微之处，无形中突出了颧骨部位的阴影。如此一来，笑容的弧度便显得更大了。而当眼睛直视蒙娜丽莎的嘴巴时，中央视觉便不会看到阴影。也就是说，蒙娜丽莎的笑容若隐若现，是观者的眼球不断运动的结果。如果看着蒙娜丽莎的嘴巴，便永远无法捕捉她的笑容。

    如此从科学的角度解读世界名画，是上海大学教授、《自然》杂志编审林凤生先生十分擅长的题材。林教授中学时曾师从丰子恺、唐云等名师学习绘画，长期的艺术熏陶使他对绘画产生了浓厚兴趣，并且提高了自己的审美能力。作为理科生，林教授从事物理教学和自然科学期刊编审工作的经历铸就了他扎实的科学素养。通过十几年对绘画与自然科学关系的探索，林教授发表了许多从科学角度解读世界名画的文章，作品曾获第二届世界华人科普奖佳作奖。这些文章虽然涉及众多学科，但是写得通俗生动，有多篇文章还被《读者》《青年文摘》等文摘刊物转载。

    《名画在左 科学在右》荟萃了林凤生先生极具代表性的二十多篇长文，内容围绕一位位艺术大师和一幅幅世界名画展开，其最与众不同的特色即为从一个很少有人涉足的视角来解读中外名画，正如书名所示，这个视角，就是科学。

    之所以很少有人能从这个视角谈艺术，是因为难度太大。要以“科学”之眼来看名画，要能深入浅出地解读名画中的科学元素，非科学与艺术兼通之士不能为，用科学史家刘钝教授在该书序言中的话说，“只有既有美术修养和文化底蕴，又具备宽阔科学视野的人方能涉猎，而这样的作者在国内应属凤毛麟角”。

    这部跨界之作不但视角独特，而且蕴含广泛，既有美术欣赏者的艺术评析，更有自然科学工作者的理性思索。看过之后，对于那些眼熟的大师之作，必然会有全新的认识。比如，在第一部分“星光璀璨：现代画流派与科学的不解之缘”中，林教授分别介绍了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抽象画派、超现实主义、未来派、维也纳分离主义、至上主义、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等现代画流派，他以洗练的文字概括出各流派的主要特征，如“解放色彩的野兽派”“探索空间的立体派”“画出梦境的超现实主义”，同时另辟蹊径，以各流派具有代表性的艺术大师为经，以这些流派与自然科学结下的千丝万缕的关系为纬，交织而成一篇篇极富特色的文章，让人一边欣赏世界名画，一边轻松理解了印象派画为什么有立体感、凡·高的画为什么这样亮、野兽派画家用色有什么好，等等。

    现代画流派刚出道时，并不能为大众接受，林教授在书中以十分幽默的笔调谈到了这个问题。比如，拿破仑三世看到马奈《草地上的午餐》，立即拂袖而去。莫奈的画被讥为“印象”。雷诺阿《阳光下的裸女》在美女身上呈现的光亮和色斑，显然是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而造成的，体现了印象派画家观察入微，却引起了当时许多著名评论家的拍砖：“我们必须告诉雷诺阿先生——女人的身体不会像完全腐烂的尸体一样呈现出青一块紫一块的斑点。”波洛克的滴画曾被讥笑为是用扫帚画下的东西。加拿大国家美术馆用高价买下纽曼的抽象画时，引起一片置疑之声，说美术馆糟蹋了纳税人的钱。

    荷兰画家蒙德里安是几何抽象画的代表人物，脑科学家发现，蒙德里安的极简化绘画语言具有重要的生理基础——走向选择性细胞，这是脑科学研究历史上的一个里程碑。一位物理学家还做了一个有趣的实验，他制作了一个电脑模拟图，把它与蒙德里安的一幅作品的打印件放在一起，让技术人员和办公室文员回答两个问题：哪一件是计算机作品？你更喜欢哪一件？结果只有28%的人认出了计算机作品，而有59%的人更喜欢这件计算机作品。有意思的是，许多人喜欢模拟作品的原因是以为它才是原作！

    书中还谈到了名画与疾病的关系，指出专家们从世界名画中发现画中人患有多种疾病，比如：蒙娜丽莎的胆固醇超标；根据心理学家弗洛伊德的分析，达·芬奇名画《抱银鼠的女人》中的女子患有某种焦虑症；从波提切利、帕尔米贾尼诺、勃鲁盖尔、拉斐尔等著名画家的画作中，可以发现马方综合征、舞蹈病、角膜白斑症、歇斯底里症等疾病的征象。而画家本人倘若患有某种疾病，观者也可以从他们的画中看出一些端倪来，比如凡·高的精神疾病、老年列宾和莫奈的眼疾、达·芬奇的心理焦虑、德·库宁的阿尔茨海默病等等。

    值得一提的是，针对许多人认为中国画不讲科学性的观点，林教授还发掘、整理了中国绘画的科学特点。比如，中国画虽然没有用到西方的科学知识（如透视学、色彩学和解剖学等），但许多独创的绘画技法却与现代心理学、视觉生理学和认知科学的原理不谋而合。指出《清明上河图》中横跨于汴河之上的拱桥呈不对称，从南岸上桥，上坡长，下坡短，通过分析拱桥两岸的力学构造，说明了中国古代工匠的聪明才智和匠心独具，等等。这些令人耳目一新的观点在其他读物中鲜少得见，值得用心品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