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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18年10月10日 星期三

    燕然勒石的背后

    张天杰 《 中华读书报 》( 2018年10月10日   18 版)
    《发现燕然山铭》,辛德勇著,中华书局2018年8月第一版,49.00元

        登高何处是燕然?极目关山塞草边。落日几峰寒带雪,西风一雁冷横天。

        这几句出自元代诗人耶律铸《谨用尊大人领省龙庭风雪诗韵》一诗,而耶律铸的尊大人则是元初的名臣耶律楚材。草原民族的后人写出的燕然山,也已经如此之遥远,更何况是对华夏的农耕民族而言了。

        辛德勇先生的新书《发现燕然山铭》与他的另一本书《海昏侯刘贺》性质有点相似,因缘都是一次考古发现。当然,《燕然山铭》的发现,与刘贺墓的发现并不同,因为这篇《燕然山铭》除了被刊刻于遥远的、现位于蒙古国境内的燕然山的石壁上之外,本来就有传世版本——南朝刘宋范晔撰著的《后汉书》和梁昭明太子萧统编纂的《文选》中都收录有全文。所以就学术价值而言,《燕然山铭》的发现自然不如刘贺墓的发现。然而辛先生还是以此为契机,写了一本书,其中又有些什么发现呢?

        草原部落与中原王朝之间的冲突,到了窦宪的时代,发生了戏剧性的转折,凶悍的北匈奴遭受了灭顶之灾。与西汉霍去病之“封狼居胥”一样,东汉窦宪的“封燕然”,也成了中原王朝的“光荣记忆”。至于其背景之大不同却往往被后人忽视,而此书则是一次大揭秘。

        因为燕然山超出于传统所谓的华夏的疆界相当遥远,自从东汉的大军退兵还朝之后,就鲜有人再度前去“瞩望观瞻”。故而原始的石壁文本究竟如何,世间几无人知晓了,甚至于真正的燕然山在何处,也无人知晓了。那么,为什么即便到了宋代,还要在意这“历史记忆”呢?《宋会要》中记载了宋徽宗宣和四年十月五日的诏书:“燕京,古之幽州。武王克商,封邵公奭于燕,以燕然山得名。……燕京宜改为燕山府。”也就是说,宋、金两国订下“海上之盟”,两家联合南北夹攻灭了辽国,给大宋换来了无险可守的、被夹持在中间的所谓“燕云十六州”(其实仅有燕京六州)。宋徽宗诏书说的燕京、幽州,与邵公奭以及古燕国的关系,都是没有问题的,有问题的就是燕然山与燕山府。其牵强附会,用意并不在摒去辽伪“燕京”之旧称,而是在说明自家的“丰功伟绩”,堪与东汉窦宪的灭匈奴、勒燕然相提并论。为了进一步将其中的政治象征意义坐实,又有两个举动:一是道君皇帝亲自用瘦金体书写了“燕山府”的匾额,以昭庄重;二是宣和五年四月宋军入燕之初,统领宋军的童贯、蔡攸“勒碑于延寿寺以纪功”。然而欢喜才过了不到三年,宣和七年的年底,金人便攻取所谓“燕山府”,随之挥师南下,将宋徽宗、宋钦宗这父子两代皇帝一同掳而北去。颇具讽刺意味的是,二帝北上的中途,还在当年勒碑纪功的延寿寺作了短暂的停留,不知道道君皇帝是否得以亲手抚摸那一座“丰碑”呢?

        再来看东汉的那场战争。大历史学家班固撰写的《燕然山铭》,似乎是一座真正的“丰碑”,然而后来的结果是——强悍的北匈奴被灭虽是事实,却不过是类似宋、金夹击辽国一般的事情,赶走了狼又来了虎。

        当时的背景是,归附于东汉的南匈奴单于屯屠何,早在前一年的七月就有过出兵提议,表面上是“令汉家长无北念”,统一大漠南北,彻底灭除北方的边患;实质上是“破北成南,并为一国”,他自己可以扩张势力范围,并统率部属“还归旧庭”,不再俯受汉廷的羁縻。这一计谋,汉家人当然是清楚的,尚书宋意就特别强调原先以夷制夷的宗旨,若支持南匈奴灭北匈奴,则“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故而当年并未应允。

        但此时发生了一件原本与此无关的事情。励精图治的汉章帝三十一岁便去世了,后继的和帝才十岁,养母窦太后临朝主政,她的亲哥窦宪自然也就抖了起来。然而窦太后其实还也不到三十岁,私下与“邪僻”之人都乡侯刘畅相好,窦宪很不放心,派刺客暗杀了刘畅。窦太后一气之下,下令将窦宪关在了内廷中。这下子就糟糕了,窦氏兄妹的权力原本还未稳固,就两厢厮杀以至于难以收拾,于是便急着寻找一个可下的台阶。此时还是做哥哥的窦宪聪明,想出了一个可以两全的自救之策:“自求击匈奴以赎死。”窦太后立马同意,诏命窦宪统兵北伐,一场根本没有任何打的理由的战争便打响了。

        窦氏兄妹为彼此的麻烦解套,消解了尴尬,又借这次战功给予窦宪进一步掌控朝政的机会。这年的九月,窦宪得胜还朝之际,窦太后亟亟给乃兄加官进爵:“诏使中郎将持节即五原拜宪大将军,封武阳侯,食邑二万户。”在高唱凯歌回来的路上,窦宪搞了一个隆重的庆典,并让班固撰写下铭文,刻于南北大漠通道上的燕然山石壁之上,使得此次丰功伟绩得以垂耀万世。

        此后的历史发展,依旧富有戏剧性。其一,因为窦宪象征性的一战,其实只是把北匈奴打散了,并未彻底灭亡,所以要继续扩大战功。永元元年的私渠比韃海战役,使地北匈奴遭受重创,汉军乘胜扫荡了鄂尔浑河流域。二年九月,又让南匈奴单于遣左谷蠡王师子等出鸡鹿塞,中郎将耿谭遣从事将护卫,夜袭北单于,斩首八千。三年二月,复遣左校尉耿夔、司马任尚、赵博等将兵出居延塞,围击北匈奴于金微山,北单于不知所终。永元三年十月,汉和帝行幸西京长安,在诏书中郑重宣告“北狄破灭”,也即昭告天下,彻底铲除了北匈奴。其二,改变了北方草原的主人。有学者认为,北匈奴被打散之后,一部分在公元四世纪前后出现在咸海和里海外围草原,随后又越过顿河、德涅伯河侵入欧洲腹地,所谓的“匈人”“匈族”,就是后来的匈牙利人;还有一部分约十余万则又回到漠北鄂尔浑河两旁的匈奴腹地,被东面的鲜卑占据并统治之后,这些匈奴人“皆自号鲜卑”,而鲜卑的崛起则给中原王朝造成了更大的祸害。至于窦氏兄妹,永元四年,窦宪极端骄横之际,和帝以窦宪阴谋叛逆为罪名,联合宦官集团扫灭了窦氏戚族,窦太后被软禁后忧郁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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