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修良先生是杭州大学(现已并入浙江大学)历史系著名教授,长期致力于中国史学史研究。1990年9月,我考入杭州大学历史系,师从仓修良教授攻读中国史学史专业研究生。
我家世代务农,为“跳农门”,我考入包吃、包住、包分配工作的中师学校。读书期间,在何长学、余永久等老师的鼓励支持下,立下报考研究生的志向。经过三年的努力,终于得以进入仓老师门下求学。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仓老师语重心长地说:“虽然你在这次考试中分数最高,但由于你没有受过系统的大学教育,基础知识相对薄弱,可以说是先天不足,所以你必须补上大学的基础课程,这就要求你比别人要花更多的功夫。”根据仓老师的安排,我用了两年时间,与大学本科生一起,完整补习了历史系的几门基础课程,并顺利通过考试。仓老师的“补课”要求,夯实了我的史学基础。
一、迁赵刘章图新篇。仓老师指导我重点研读四部图书――司马迁的《史记》、赵翼的《廿二史劄记》、刘知幾的《史通》和章学诚的《文史通义》。仓老师认为,这四本书是学习中国古代史学史的基础,必须认真研读。在研读顺序上,他要求我在一年级上学期研读《史记》,因为《史记》被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文学性比较强,适合于历史初学者。一年级下学期,研读赵翼的《廿二史劄记》,读了两遍之后,我又研读了赵翼的《陔余丛考》等其他著作,写成《赵翼经世致用的史学思想研究》和《经世致用:赵翼史学的价值取向》两篇文章(后分别发表在台湾《中国文化月刊》和《清史研究》上)。二年级,研读刘知幾的《史通》和章学诚的《文史通义》,同时研读了有关研究论文和专著,后撰成《章学诚教育思想简论》,分析章学诚论教育的目的与内容、教学原则与方法,1993年发表在《浙江学刊》第一期上,这是我公开发表的第一篇学术论文。
三年级开始确定硕士论文选题时,我想章学诚是我国封建史学批评的集大成者,只要弄懂他的史学思想也就弄懂了中国史学思想史。更重要的是,仓老师是研究章学诚的权威,发表的相关学术论文数量最多,水平最高,“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仓老师的指导,何不以章学诚为研究对象?我将自己的想法向仓老师汇报后,得到仓老师的赞同与支持,于是,我确定以章学诚作为研究对象和硕士论文选题。接下来,我研读了章学诚的所有著作及所能搜集到的所有研究著作,在看《章氏遗书》的时候,由于文物出版社根据线装本缩小后影印出版,字体很小,虽然有放大镜的帮助,但长期阅读太小的文字严重伤害了我的视力,硕士毕业后,眼睛开始近视,从此,我不得不戴上了近视眼镜。反复研读章学诚的所有著作之后,我对章学诚的史学批评方法有了自己的看法,在仓老师的指导下,我写出《章学诚史学思想研究》的硕士论文,并顺利通过答辩,取得硕士学位。后来,我将硕士论文的主要章节分别以《章学诚史学批评的目的与方法》《章学诚“论古必恕”说在史学批评史上的价值》等四篇论文,分别在《史学理论研究》《史学史研究》等刊物上发表。
二、万里访学京沪陕。1992年金秋,当我确定硕士论文的研究主题之后,根据仓老师的安排,我拿着仓老师的介绍信件,远赴华东师范大学、陕西师范大学和北京师范大学,先后拜访了吴泽教授、桂遵义教授、赵吉惠教授、吴怀祺教授、瞿林东教授等前辈,向他们请教史学史研究。
在华东师范大学史学研究所办公室里,我见到桂遵义教授,拜访了崇敬已久的吴泽教授。当时吴泽先生已年过八旬,虽满头白发,但红光满面,真正是鹤发童颜,精神矍铄。先生平易近人,没有一点大家的架子,认真了解我硕士论文研究的方向后,又问起我的家庭和学习情况,我则表达出想跟随吴先生进一步攻读博士学位、深入进行学术研究的强烈愿望。毕业后,我考入华东师范大学,跟随吴泽先生攻读博士学位,而基础正是仓老师为我打下的。
离开上海之后,我坐上西去的火车。为了节省住宿费用,同时又能多看些景点,我白天下车,晚上靠着硬座休息。到了陕西师范大学,我拜访了赵吉惠教授。当时,赵教授正组织一个学术会议,在赵教授的安排下,我以非正式代表的身份参加了这次学术会议,并跟随会议代表考察了大小雁塔、碑林等历史遗迹,开阔了眼界,印象深刻。
西安会议后,我乘火车到了北京。在北京师范大学,我分别拜访了吴怀祺教授和瞿林东教授,他们都给了我很多宝贵指导。此次拜访,与两位教授建立起师生情谊,后来,我来京工作之后,两位教授依然指导我做学术研究,特别是吴怀祺教授,指导我撰写了《中国史学思想通史·近代前卷》,出版后获安徽图书一等奖和教育部高等学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二等奖。
此次访学,是我第一次长途旅行。虽说没读万卷书,但我已行万里路,对于今后学习和工作裨益良多,而这一切,都是仓老师周密安排的结果。
三、呵护关怀永难忘。杭州大学三年求学,仓老师不仅教会我学术研究的方法,而且非常关心我的日常生活。杭大校园虽然不大,但从宿舍走到系里也要花几分钟的时间,仓老师就将他用过的永久牌自行车送我骑。有了这辆“宝马”,我的活动范围扩大了。骑着它,我到体育场路仓老师府上听他讲课;骑着它,我到武林广场看市井百态;骑着它,我遍赏杭州湖光山色,任思绪飞翔,孤山湖滨、宝俶岳庙、虎跑龙井、六和灵峰,无不留下追梦痕迹。
有一次,不知什么原因,我长期咳嗽,在校医院里吃了很多药也没治好,后经校医允许,我去师母所在的医院治疗。在师母的精心安排下,我挂上一位专家号,吃了专家开的药后,病很快就好了。
工作之后,我与仓老师依然保持着联系。仓老师每次到京开会,时常给我带点天目山的笋干,有时没来北京,就在春节前,给我寄来一包。每当我收到仓老师的礼物,都感到心里热乎乎的。
毕业二十五年来,时常会在梦中回到黄龙山后的杭州大学,回忆起跟随仓老师学习的这些点滴往事。